看着赵铭和一个年轻女子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上车驱车离去,江萍坐了下来,问道:“江平,赵铭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江平光顾着拆手头的mp3,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不是有名片吗,你看看呢?”
江萍这时候才想起来刚刚赵铭给自己递了一张名片,刚刚再次见面的惊喜带来的冲击还没有散去,她倒是忘了这一茬,于是她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名片:华州音像设备有限责任公司研发部,赵铭,后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她疑惑的抬头:“赵铭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大学吗?”
“嗯,刚刚他说他在这个公司有点股份。”江平这时候已经把耳机插入了mp3中开始听歌了。等江萍再问的时候,他已经听不见了。
江萍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手中的mp3,终于把这两个东西联系了起来,原来当年这个流着口水和弟弟在自己身边围绕的小弟弟,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啊。江萍一时间失了神,江平也没有留意姐姐神情的异常,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无法自拔。
江萍毕竟已经上了三年大学,所以见识和能力不是弟弟能够比的,她这时候明白了赵铭说的给她安排工作的意思,于是她走到柜台后面,打开电脑,上网查起了华音的资料来。
且不说电脑上查到的华音公司的咨询给江萍带来的冲击有多大,另一边,赵铭和宋媞回到宋家村的时候,继母已经把舅舅接回家了。简单的问候了下,知道今天办理出院手续一切顺利,赵铭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舅舅家中对出院有什么想法,看样子事情还算顺利。
看着瘦削的老人再次受到病痛折磨,赵铭也是一阵心痛。舅舅家有一子一女,长子宋余因为自幼身体有残疾,中学毕业之后就不再上学,而且在家也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事和帮助舅舅做点力所能及的农活,农闲的时候做一些手工补贴家用。舅舅的女儿宋芸今年26岁,还没有出嫁,但是也已经过了婚嫁年龄,家里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更没有愿意上门提亲的人了。
这个姐姐赵铭在小时候根本和她不亲,六年前的时候舅舅第一次住院,当时就是宋芸全程在操持,赵铭那时候还是个初中生,根本一点概念都没有,只记得那时候父母神情严肃,后来舅舅出院回家之后,他也只是跟着父母去探望过几次。虽然这个姐姐一直和他不亲,但是他对这个姐姐没有什么概念的,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这时候也只能同情对方,家里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
赵铭一行三人赶到的时候,一家人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客厅里,舅舅倒是一副已经看开的表情,毕竟他曾经在六年前经历过这种情况,能多活六年,已经觉得是天幸了。儿子宋余和女儿宋芸以后没了自己这个牵挂,日子应该过得好一些,也不指望他们能够过的多好,至少不要比自己差。
见到妹子的女儿儿子也都过来了,他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喜意,让女儿前去招呼,自己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宋媞急忙扶住舅舅,赵铭则是放下礼物,坐到了舅舅身旁。稍微说了几句话,得知现在每天还是煎服中药和西药止疼的时候,赵铭更是心下黯然。于是他拿出江平给他准备的止痛药和配的西药,告诉宋芸怎么煎服,随后又从汽车后备箱拿出一些生活用品,这些是刚刚宋媞在超市采购的。
这时候宋芸已经感激的说不出话来了,赵铭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趁众人不注意,从包里拿出了两万块,塞给了宋芸。
宋芸一愣:“这是?”
赵铭道:“芸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家收入少,就收着吧,我没法帮你们什么,只能这样了,后边你给舅舅买点他想吃的,好好替我陪陪舅舅。”
宋芸这时候眼泪出来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亲人可靠,虽然他们不是血缘关系的亲人。
宋余和宋芸的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只知道每天吃吃喝喝,农活也不做,她倒是养的白白胖胖,舅舅的黑瘦和她的白胖相比,根本就是两个极端。赵铭心中叹了一口气,能怎么样呢?毕竟对方是亲人,自己能说什么?舅舅这次癌症复发扩散,根本就是累坏的,农村人根本没什么收入来源,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那一亩三分地,但是作为一个家庭主妇,这个舅妈不从事生产,只知道索取,把一个家庭生生折腾回了,还害了两个子女。这也是赵铭没有把钱给对方的原因。六年前舅舅患癌的时候,还是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宋芸扛起了家庭的责任,以前为了补贴家里中断了自己的学业,把一个家庭支撑了起来,到后来舅舅生病支撑起家里的一切。赵铭虽然和对方不亲近,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个家庭谁才是真正的为了家人。
一片愁云惨雾中,村口走过来几个人,赵铭不认识,宋腊梅却认识,为首的来人大喇喇的坐下,其中一个梳着干部头的男子开口说道:“宋山河,去年你家的农药和稻种钱,是不是可以交了?总不能我一直帮你垫着吧?”
宋山河尴尬的笑了笑,正想开口,这时候男子看到了宋腊梅,笑道:“哟,腊梅也在,你给评评理,欠的钱半年不还,说不过去吧?”
宋腊梅气的浑身发抖,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村里这时候过来要账。要是放在以往,宋腊梅少不得和对方争论几句,可是现在兄长这个样子,实在动不得气了。于是让赵铭和宋媞扶他们舅舅回房。自己则坐下来,和对方结算农药稻种费用。
还没结算完,又来了一波人,为首的人宋腊梅也认识,村里最有钱的号称是宋百万的家伙。他今天过来是来看房子的,宋山河为了治病,把房子做抵押,从他那里借了十万块,本来约定好了今年年底还,没想到宋山河回来了。宋百万消息灵通,一知道情况就过来了,他打定了主意,看样子这个病鬼是没得救,自己的十万块也收不回来了,索性过来把人赶走,房子就提前收下来吧。
没想到进门却看见了宋腊梅在和村里结账,暗道运气好,先收点利息回来好了。
“种子费用一共是1869元,农药675元,你家去年的秋稻一共卖了2700元,所以应该有结余,但是为什么一直不来村里交钱?”村干部开口道。
宋余没来得及开口,宋腊梅就抢先开口了:“一共多少钱,算下我来结。我说你们这帮村干部,平时有困难不见你们上门,说到收钱来劲的很。”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抽了26张推给对方:“记得找钱。”
村干部不动声色的手下,然后开口道:“哪里还有多的找给你,去年就要结的,你哥拖到今天,我收点利息应该的吧?哎,你别急,去年这两千五百多是我垫付的,多下来的算我的利息,你要是有意见,可以,月结一分利。”
说完便带着一帮人走了,宋腊梅无奈的把剩下的钱放进了包里。
这时候村干部前脚刚走,宋百万跟着进来坐了下来,开口道:“腊梅妹子,别急着收钱,你哥欠我的十万,你今天也一并给我结了吧。”
宋腊梅回头看了看侄子宋余,宋余低声和她说了借钱去沪上看病的事情,然后宋芸拿出了借条,宋腊梅一看,气的七窍冒烟,这帮畜生,趁火打劫打到老宋家里来了。
她也有点恨自己的侄子侄女不争气,怎么跟这种吸血鬼借钱,要借也只能跟自己亲戚借啊。
今天她带了三万块过来,本来想留给哥哥,至少撑过这段时间,没想到哥哥家里欠下了这么多债。于是愤愤的说道:“这里有两万七千四,剩下的明天我给你。”
正想把钱给对方,宋百万贪婪的眼神已经掩饰不住了,他开口笑道:“腊梅妹子,别急,钱可以慢慢还,利息先算好了,本金我到年底来收。”
“利息多少?”宋腊梅看了看借条,上面没有写。
宋百万道:“当然是行规十分利了,二月份要还我一万,三月一万一,四月份一万三千三百一,现在一共要给我三万四千三百一,零头我给你抹掉,算你三万四。怎么样,老哥算厚道人吧?”
宋腊梅目瞪口呆,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无耻之人。顿时气的破口大骂:“你这算什么利?折寿啊!利滚利都想出来了,你还要不要脸了?都是一个村上的,你好意思开的出这个口?”
宋百万用牙签剔着牙,砸吧了下嘴巴,懒洋洋的说道:“怎么?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你这是利滚利高利贷!”宋腊梅咬着牙齿恨恨的说道。
“你情我愿的,又不是你签的字,识相的滚开,老子不和你啰嗦。”宋百万这时候不急着要钱了,他知道宋腊梅泼辣的性格,根本不愿意和对方打交道。
“……我会报警的,你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宋腊梅气的浑身发抖。
宋百万“嗤”了一声:“要不要借个电话给你使使?还报警,亏你想得出,也不去问问,镇上的派出所所长可是我铁哥们,刚刚我们还在一起喝酒的。”
见宋腊梅不说话了,他以为对方屈服了,就开口继续说道:“真想帮你哥的忙,就先把利息还上了,明天我再过来取,年底的本金十万你要是给不了,那我就要来收房子了。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两天时间,只有两天,到四月份的利息给我还上,不然我提前收房,你兄弟一家子就等着喝西北风吧,我宋百万说到做到。”
宋腊梅已经气的完全说不出话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有心帮助哥哥,但是也不是无底线的帮,所以她还想着怎么和对方讨价还价。这时候她看到对方身边还有三四个染着黄毛流里流气不三不四的小青年,心头一紧,想起了一件往事。
前两年年底回家过年,当时宋腊梅和赵叔良还在电子厂上班,宋媞上大学家里经济非常紧张,所以每年都是要和亲戚借点钱把学费应付过去了,然后开年后发了工资才能够还,家里就这个经济条件,从宋媞上大学开始就这样了。那年宋腊梅带着宋媞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宋百万在村里收债,宋腊梅家隔壁的邻居是开麻将馆的,每天生意繁忙,烧水打扫的事情都是宋余帮着去做,结果宋腊梅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宋百万在麻将馆收债误伤了宋余的事情。
当时宋腊梅在村里大闹一场,宋百万理亏在先,不得已赔了宋余一千块钱,当时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情,而且过去了几年,宋腊梅根本没想到对方已经惦记着自己哥哥一家,心中顿时恨的不行。
想到这里,宋腊梅就把手里的包打开,准备先把一部分钱还上。
宋百万见宋腊梅屈服了,猖狂的大笑起来:“这就对了么,哈哈,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哈哈。”
这时候赵铭听到外面声音,正好走出来,看到宋百万的手正向继母宋腊梅的包里抓去,想也不想直接抓住了对方。
这时候两个黄毛一左一右抓住赵铭的胳膊,赵铭不动声色,牢牢抓住宋百万的手。
宋百万干笑一声:“哟呵,来了个出头的。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把你的手拿开。”
赵铭淡淡的说道:“你先拿开你的脏手。”
宋百万对着两个黄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用力,没想到赵铭纹丝不动,再发力时猛的觉得赵铭手臂上一股大力涌来,居然两个人都拿赵铭没辙。
赵铭开口道:“现在可以把你的手拿开了吗?”
宋百万眼珠一转,道:“我只是来收利息,你别多管闲事,就是打官司到县里,我也站得住脚。”
赵铭回头看了看两个黄毛又说道:“我家欠你钱了吗?”
宋百万看了看赵铭,又看了看宋腊梅,狞笑一声:“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两年不见,居然看不出来了。”
这两年发生在赵铭身上的变化很大,最明显的就是一种气质,已经和社会人没什么两样,而且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让他更加显得高深莫测。
此时宋腊梅急忙叫道:“小铭,你别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