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礼走后,大堂内只留秦寻雪和周泽年两人。
周泽年沉默着,他贪婪地盯着秦寻雪的身影,害怕她会瞬间消失一般。
秦寻雪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却没有开口制止他,她默认了周泽年这种堪称僭越的举动,她对周泽年,总是一退再退。
……但在某些时候,这也不过是一种补偿。因为周泽年不是她的第一选择,所以她心有内疚,所以她对周泽年格外纵容。
周泽年还没来得及说话,齐雅韵便急匆匆跑了进来。她的神情焦急,像是真的关心秦寻雪一般,冲到秦寻雪面前去,绕着人看了好一会,发现秦寻雪没受伤,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秦寻雪歪头,越过齐雅韵看向后头沉默着赶来的云夏,眼神冷淡平静,像是要他给一个解释。
云夏扶额:“娘娘,如今还在瀚王府内,黑骑卫不敢拦着郡主。”
话是这么说,但黑骑卫向来以秦寻雪的意愿为先,是云夏揣测后,觉得秦寻雪如今见着齐雅韵也不会动怒,这才给黑骑卫使了眼色,让他们给齐雅韵放行。
齐雅韵像是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待到云夏解释过后,齐雅韵便急切地拉着秦寻雪的衣袖,略有哽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寻,你可吓死我了,我原以为你只是骗骗白木熙,没想到你真的被封了内力,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方才从云夏口中得知此事,齐雅韵真的吓了一大跳。她原以为秦寻雪放出的是假消息,结果是真的,秦寻雪此次又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齐雅韵后怕不已。偏偏她没资格劝秦寻雪,只能绕着人看了又看,确保秦寻雪一点事都没有才放下心来。
秦寻雪皱眉,知道齐雅韵是关心自己,因着利用了齐雅韵,她如今对齐雅韵的耐心比平日里要高上不少,于是她耐心地回答齐雅韵,也不计较她扯着自己衣袖的事:“消息自然要半真半假地放出去,若是全是假话,或是全是真话,哪里骗得到世家。鹂雀不肯给我全解了,内力自然还没有恢复。只是我尚有自保的能力,不必担忧。”
至于将自己置身险地这种小事,秦寻雪闭着眼睛,毫不心虚地略过了。
齐雅韵盯着她。秦寻雪毫不心虚地盯回去,企图让齐雅韵略过这件事。
齐雅韵却不依不饶,想要再说什么,云夏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分寸。因为秦寻雪利用了齐雅韵,所以她问心有愧,所以她对齐雅韵多有纵容。但秦寻雪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齐雅韵再问下去,秦寻雪怕是会直接翻脸走人。高高在上的崇宁郡主察觉不到,但云夏这种多年来跟在秦寻雪身侧的人,一眼便知秦寻雪对齐雅韵的容忍度已经快到极限了。
齐雅韵察觉到了云夏的提醒,纵然不情不愿,但她也不想触怒秦寻雪,于是她乖乖移开眼神,落在了从刚刚起就一直静静坐在位置上的周泽年身上。
许是觉着有趣,周泽年并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秦寻雪。
这样深情的眼神任谁看了都能看得出周泽年不加掩饰的爱意,但齐雅韵却比旁人看得多了些——她看出了周泽年压抑极深的,爱意底下扭曲的占有欲和疯狂。
看起来真是被秦寻雪逼疯了啊。齐雅韵这样想着,不知要不要提醒秦寻雪注意着些。她也算是看着周泽年长成如今这副模样的,自然能看得出周泽年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说原先的周泽年还披着温和无害的假面,现在他却像是不愿意忍耐了,悄悄露出了尖牙。
嗯,真是烦恼。齐雅韵这样想着,却对上了周泽年的眼神。
许是齐雅韵的表情太过丰富,周泽年终于将眼神从秦寻雪身上移开,看向了齐雅韵。他对上齐雅韵有些警惕的眼神,微微勾起一个温和无害的笑,一如既往。偏偏一双眼黑沉暗淡,藏着无尽的深沉欲望和死寂,在察觉到齐雅韵的眼神前,他把那些欲望和大逆不道的黑暗想法藏得很好。但对上齐雅韵的眼神后,他像是知道齐雅韵察觉到了什么,毫不犹豫露出了獠牙,多看一眼便让人心悸。周泽年的眼神黑沉,像是在警告她。这人唇角挂着的笑意一点未变,只觉得让人如沐春风。偏偏齐雅韵明白了周泽年的意思,他在警告她,不要告诉阿寻。
齐雅韵心头一跳,默默移开了眼。倒不是被周泽年威胁到了,只是周泽年的眼神让她极为不舒服,也极为不爽。
齐雅韵不爽了自然也不会让周泽年好过。齐雅韵扯着秦寻雪的衣袖,语气娇俏,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周泽年:“说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荣王了。说起来荣王不是被娘娘派去许州调查私自铸币一案了吗?怎么今日出现在瀚王府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周泽年不卑不亢:“承蒙郡主厚爱,我确实被娘娘派去了许州,如今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自然是能回京的,郡主不必担心。我今日会出现在瀚王府是随着秦将军来的,京中哗变,我心中挂念着娘娘,所以随着秦将军冲进了瀚王府。”
齐雅韵不放过他:“哦?荣王可真是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为了大齐。只是世家谋反一事兹事体大,荣王殿下和此事没有半点瓜葛,贸然出现在这里,倒像是和世家有所勾结似的。”
秦寻雪眨眨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悦地训了齐雅韵一句:“他能来是我允许的,你别针对他。说起来大周的端王尚未离京,他在这件事里自然也算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也要抓起来。云夏。”
云夏会意上前:“娘娘。”
“想办法把人抓住了,抓活的。实在抓不了活的也没关系,不过是还一具尸体给大周便是。”秦寻雪对大周的王爷不甚在意,如今世家行迹败露一事定然会传到周泽柯耳朵里去,他最有可能的便是想着离京回大周。只是秦寻雪封锁了城门,他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若是真让人回去了也没什么损失,只是如今有机会把人抓住,用来威胁周明帝也不错。
实在不行……秦寻雪偏头,看向周泽年,就当是替年少时的周泽年出气。
许是觉着有趣,秦寻雪摇头笑了笑,却很快便变回了冷淡懒散的模样。
云夏垂首:“诺。”
“齐雅韵你也跟着去。”秦寻雪突然发话,“别纠缠我了,我今日处理了太多事,身子还没好全,可容不得你这么折腾。我先回宫去了,明日再说。”
秦寻雪罕见示弱,齐雅韵倒是很吃这一套,她轻声对着秦寻雪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让她照顾好自己的废话,秦寻雪耐着性子听完了,便毫不犹豫把齐雅韵推向了云夏,偏过头看着周泽年:“走吧,同我一同回宫。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倒是为难你了。”
“我如如今倒是算不得漂亮,风尘仆仆倒是不算什么,只是怕自己不再漂亮,入不得娘娘的眼。”为了赶回来秦景盛基本上压缩了一切时间,周泽年自然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要秦景盛慢些,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只在进城前稍微捯饬了下自己,如今不算灰头土脸,却也不再风光月霁。周泽年其实很讨厌旁人说自己漂亮,但在秦寻雪面前他倒是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自己的笑话。
秦寻雪眨眨眼,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她一副温柔的模样,对着周泽年她总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就算不漂亮也没关系。我很喜欢阿年,和这副皮囊无关。所以阿年,我们一起回宫吧,我想你大概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那便在路上说吧,到了宫里阿年便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周泽年眸一沉,很容易便被秦寻雪顺了毛。他像是认了栽,对秦寻雪道:“那便依阿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