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宫,勤政殿。
夏日炎炎,勤政殿里面放了许多冰块却也炎热。今日的勤政殿依旧阴云密布,炎热的天气也不能缓和殿中压抑的气氛。小皇帝愁眉苦脸,对着面前的奏折唉声叹气。小皇帝年方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岁,自然是坐不住那几个时辰的龙椅,改不了那么多奏折。他不是不想偷懒,只是目光飘向身旁时却又胆怯地举起偷偷摸摸放下的手,继续萎靡不振地批阅奏折。
小皇帝的身旁站着一位穿着素丽的女子,大齐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眼神平静,没什么波动地开口道:“太傅稍后就到,皇帝是要当着太傅的面批阅这些折子?哀家觉得可行,只是不知太傅会如何看待此事。”
大齐太后,诛杀先帝,铁血手腕,镇压朝廷,不过区区五年,朝中有一半势力是太后党羽。上位过程充满血腥的太后却将先帝同皇贵妃生下的小皇帝一点点养大,让他坐在龙椅上执政,从不干涉小皇帝的决定,但也从不许小皇帝反驳她的决定。
这样的太后看起来颇为矛盾,小皇帝才不管这些,他颇为亲近自幼抚养他的太后,尽管太后对外总是懒懒散散或是冷着脸,但小皇帝就是不怕她,总是高高兴兴地贴上去,撒娇卖萌无所不用。
但太傅是当朝大儒,历经四朝风雨,性格古板迂腐,讲学能力当世无人能出其右,是坚定的保皇党,但地位颇高,小老头敢直言进谏。太傅教导小皇帝颇为严格正经,小皇帝极为害怕他。若是让他知晓小皇帝如此消极,自然是要罚的。
小皇帝苦着脸,近些日子太傅教学的内容从基础的讲学变成了对治国的考究,对于五岁的小皇帝来说还是有些深奥,苦的小皇帝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减不少,近些日子批改太后刻意留下的简单的奏折都有些吃力。
太后见他苦着脸也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了会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是告诫小皇帝:“今日之事今日毕,皇帝还是早些完成的好,免得被太傅找到由头,罚抄课文。”最后那句话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每一次都无视小皇帝泪眼汪汪模样的太后平静地走出勤政殿,对身旁的大太监道:“云夏,去太傅府中告知一声,这几日进宫的时辰可以稍晚些。”
大太监云夏低着头应了一声:“诺。”
太后娘娘漫不经心地想着,养小孩真是不容易,皇家的小孩更不容易,还得提防着不要累死了。
身旁的大宫女被派到太后身边不过两个月,便能走在太后身旁。她斟酌后小心开口道:“太后娘娘,定远大将军的折子……”
太后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慎言。”
太后性子其实有些懒散,但这是她一早便撒下去的网,她想着,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塞过来的傻丫头,才几个月就敢来试探,这不就上钩了。
太后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点了点指尖,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宫女身后,砍在其脖子上,宫女还没有来得及求饶便晕了过去。戴着黑色面具的暗卫沉默地站在原地,等着太后发令。
太后:“带走吧,能问出多少便问多少,人得活着把情报吐出来再死。”暗卫领命,沉默地将宫女拖走。
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默默调整了站位,另外一个大宫女顶上,轻快地冲着娘娘笑道:“雀枝可是被娘娘吓了一跳,娘娘这几月来对奴婢可是冷落的紧。”
太后这时偏了头剐了一眼油嘴滑舌的大宫女,语气倒是轻快了些:“雀枝姑姑不是去别宫当女官了,怎么还想得起哀家来?”
雀枝抿了抿唇,勾起一个笑:“奴婢不过是出去了几日,难不成娘娘就不认奴婢了?”
太后做了一个局,作为她的贴身大宫女的雀枝被派去别宫几个月,内务府便送了一个新的大宫女过来,不过短短两个月就露了马脚。实际上,雀枝并未离开太后多久,不过短短两个礼拜便回来了,藏了身形躲在外院,只等那个间谍暴露。
太后没有接话。雀枝察觉到主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斟酌着开口道:“定远大将军前几日成婚了,那位身世清白,是边疆一位富商家的嫡女,看起来就是大将军喜欢的模样......清宁郡主去看过了,是良配。”
太后并未对这些消息发表什么评价,只是点了点头,听不出喜怒:“如此也好,定远大将军能获此良配,哀家心中甚是欢喜。”
听不出来一点的欢喜。雀枝心想。
“今夏御花园的荷花开的不错,哀家许久未去御花园了,去看看也不错。”
御花园。
“大周的质子?这张脸长得倒是还可以。”嚣张跋扈的女声远远传来,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质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皇子吗?见到本郡主怎么不下跪?”
还有另外一个略带担忧的女声劝导道:“郡主,算了吧,这可是在宫中,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王爷怪罪下来……”
“怕什么,父王向来最是疼我,再说了现在宫中哪里还有几个贵人。就算冲撞了谁,谁会为了一个质子为难本郡主?”
太后娘娘皱眉,反而笑道:“雀枝,可听出来了是谁?”
雀枝细细听了一会,恭敬地回答道:“瀚王嫡女,雅韵郡主。”瀚王封地在一片富饶之地,养着一些私兵,瀚王嫡女这般娇纵也是自然。
太后笑了声,带着几分不明的恶意:“去看看那个倒霉的大周质子怎么招惹金贵的雅韵郡主了。”
雀枝领命,正要上前去,突然被太后叫住:“不必,哀家亲自去。”
齐雅韵挑起面前跪着的男子的下巴,沉默不语的大周质子并未抬起眼睛,只是温润开口劝道:“郡主,我虽为质子,但依旧是大齐的客人,郡主此番做派,有失皇室风范。”
齐雅韵嗤笑一声,言语中有些嘲讽:“不过是个阶下囚,如今还端着皇室的做派给谁看。你在这宫中五年,不过是谁都可以踩两脚的废物罢了,居然还敢自称大齐的客人。大齐的脸面不是给你这种废物的。那个妖妇……”
她对这个敌国送来的质子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太后这般想着,戏台已经搭好了,该她上场了。
“哀家来的不巧了,竟不知郡主在代皇室行事。”太后漫不经心地开口堵住雅韵郡主的话,冷漠异常,“瀚王教养得不错。”
齐雅韵冷眼望了太后一眼,说道:“我竟是不知太后娘娘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身后的侍女一脸惊恐,但是堵不住自家郡主的嘴,只能惶恐地跪下,求饶道:“太后娘娘万福,郡主今日随王爷进宫不小心迷了路,并非有意冲撞娘娘……”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退下。”齐雅韵训斥了一声,她同太后娘娘一同长大,后来跟着父王回了封地。五年前听闻昔日好友弑夫夺权,令诸王无诏不得回京,故这是五年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太后,心中感情极为复杂。
太后手轻轻搭在雀枝的手心中,姿态随意但不失皇室风范,她并未怪罪,只是道:“怎么,五年未曾回过京,礼仪也丢了?”
齐雅韵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却是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没什么表情地转向刚刚起就低着头的大周质子,抬了抬手:“质子请起。”
这是周泽年与那位太后娘娘的初见,此前他被送来大齐为质时,太后并未见他,只是命人将他安排在后宫中,自生自灭。
五年前,大周战败派人求和,高坐高台的太后娘娘不怎么在意地开口,道:“要个皇子,长得像玄德帝的最好。”此言一出,朝野寂静,无人敢反驳太后娘娘。谁人不知,被太后娘娘亲手杀死的玄德皇帝生母怡妃娘娘,是大周送来和亲的公主。太后娘娘仿佛来了兴致,朝使者道:“长得越像,割让的城池越少。”于是,周泽年被送过来了,随行的还有减至十座城池的大周疆土。
周泽年并没有直接起身,反而行了礼,声音平静的仿佛受委屈的不是他:“大周八皇子周泽年,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娘娘目光一闪,仿佛想起来些什么,兴致勃勃地开了口:“大周的八皇子?抬起头来。”
齐雅韵看着那张跟堂兄极为相似的脸出现在太后面前,那位随心所欲的太后眼睛都亮了,她说:“来人,去请太医到慈宁宫,带上质子回宫。”
齐雅韵脸色一白,尝试阻止太后:“太后娘娘不可,质子出现在御花园本就可疑,带回太后寝宫更是没有先例……”
太后眼神冷淡:“怎么,雅韵郡主要同哀家谈规矩?”
齐雅韵闭上了嘴,父王告诉她,上次有人进言,太后临朝不合祖制。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提及此事。
“再说了,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齐雅韵猛然抬头,却只看见太后远去的背影。她咬牙,就知道瞒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