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慕影的忧心,云长空没有丝毫犹豫,铿锵有力的恭敬道:“尊令!”黑色的影子一阵扭曲,药房之内,属于云长空的那道气息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陵天苏立在门外风口处,眼底千丝万缕的寒,只不过淡淡一眼朝着慕影睨来,她便觉心头笼上了一层严寒的薄冰。
“我这一世,最不怕的,便是那所谓神怒。”
慕影睁大双瞳,便见得这位世子殿下冷嘲一笑:“神怒这种东西,次数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
……
幽栏独台之上,素锦帷幔,一方砚桌,桌旁一侧有一道烈火正旺的铜炉,其中以特殊耐得住高温的器具盛放着烧熔的铁汁,秦紫渃手上虽然带着镣铐,可是这并不能够影响她修习炼器。
她手执银勺,其中盛着磨碎的黑色晶体状,投放至铁汁之中,铜炉之中的烈火顷刻之间暴涨而起,似乎将这一片黑夜都照亮了一瞬。
秦紫渃白皙秀美的容颜被火光渡上一层金橘色,让她本就精致柔美的面容轮廓更显温柔静美。
暴涨的火光化作万千的流火,她细白的指尖在铜炉纹路上灵活快速的绘画出玄妙的符印,淡淡的符意在她指尖绽放,炉内的流火仿佛受到某种神奇的力量控制一般,开始汇入铁汁之中。
铁汁沸腾,漆黑的玄铁色泽顷刻之间变作了流浆一般的色泽,橙红通透,唯有那添入进去的黑晶粉末,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存于铁汁之中,静静吸收着炉内的流火。
烈烈炎火很快如水注入空杯,消失不见。
就仿佛被铁汁里的晶体粉末尽数吸收掉一般,夜晚再度陷入了昏沉的黑暗。
她取过一根白玉狼毫,只是那狼毫笔毛为潋滟的金色,若是细看的话,能够在那根根分明却又纤细的金色狼毫之上,看到比头发丝细小百倍的符文纹路印入其中。
有此可见,光是这一根符笔,都是炼器材质之中极为珍惜的上上之品。
她将狼毫沾饱流浆色泽的铁汁,分明只有寸许之长的狼毫,却是能够将满满的铁汁尽数吸收见底。
她落笔,刻画。
桌面之上是一柄安放在特殊定制的磨具中修复了大半的断刀,只剩下最后一笔尚未修复。
铁汁为墨,笔落下。
刀面之上的断纹一一被流浆色泽的铁汁所临摹,最后渗入,将整个刀刃皆融化成流水一般的存在。
好在刀刃固定在了磨具之中,流
水状态下的形状也是本来刀身的形状。
秦紫渃目光专注又紧张,掌心贴着一张蓝色符纸,凌空拂过短刀,掌心符意绽放,无数冰霜颗粒从掌下喷吐而出。
一张足以冻伤重创通元境的珍贵冰雾符,就这样被她给用了。
融化掉的短刃飞快凝结成铁固刀锋,她取出一柄金色小锤,轻轻敲击了三下。
动作开起来极轻极轻,可每一下落锤,都发出一阵敲响巨钟的隆隆之音。
三下落实,她一身的元力与神魂力尽数被抽空殆尽,面上血色尽褪。
而案上那柄短刀,彻底修复完成。
“啪啪啪……”
一名身穿明黄蟒袍的少年面带笑意,拍手而来:“皇姐果然不愧为符器双修的天才,这久经失传的《天墨机攻术》都能施展得如此淋漓尽致,学以致用,实在是让皇弟好生佩服不已啊。”
对于来者,秦紫渃只是淡淡看了一收回目光,她取过一块手巾,小心翼翼地将刀面上的多余残痕擦拭干净,然后将刀归入鞘中。
见到秦紫渃没有丝毫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十一皇子也不动怒,面上满是亲近的乖巧笑容。
几步度来,也不在意地上没有多余的软垫蒲团,一展衣摆,就跪坐在冰冷的石砖地上,仿佛没有看到自己皇姐手上的镣铐一般,亲昵的嗓音如寻常姐弟家夜谈:“皇姐,宫里头今日换了新的御厨,膳食可还用得习惯?”
刚炼完器,秦紫渃面容间起了淡淡疲倦之意,她揉了揉生疼的手腕,就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残局,头也不抬地说道:“何必明知故问。”
十一皇子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有些委屈的样子:“皇姐知晓的,如今我所拥有的一切得之不易,可不能毁在皇姐的手中,所以我只能对你下蛊日后好方便操控了。皇姐知晓饭菜有异,但为了身边那个小宫女还是乖乖把饭菜都吃了,当真是令皇弟好生感动呢。”
秦紫渃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了不起可以引动朝堂大势。”
十一皇子眼瞳闪烁出异光:“不,我伟大又可敬爱的皇姐,您的影响力,永远超出你的预想之外,只要……”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掌,朝她秀发摸去,目光莫名狂热,手掌莫名颤抖。
秦紫渃蹙起眉头,正欲避开那只手掌。
轰!!!
一声携着雷霆的巨响!
宫墙塌了!
三千禁卫军犹如被一只洪荒巨
兽碾压国境一般,齐齐黑甲裂飞,兵器乱舞,犹如人海一般纷纷从轰塌的宫墙之中倒飞而出。
烟尘弥漫之中,有一道人影漫步而来。
滚滚烟尘里,那道欣长的身影漫步的速度翩然缓慢,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潇洒与从容。
只是,等到烟尘平静,残破砖石之中,除了受伤惨重的禁卫军们以外,并未看到任何其他的身影。
十一皇子微微睁大眼瞳,探出的手腕骤然被一只手紧紧扼住,顿时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
他疼得面色煞白,抬起双目,便看到月下少年,那双幽蓝如深海般的冰冷双瞳正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来。
莫名的,肩膀上的那道神征之印开始灼热刺疼,仿佛其中蕴藏的神蕴力量,正在被某种强大无法匹敌、更为精纯强悍的力量拭去一般。
他面容大骇,颤声道:“放开孤!”
陵天苏扬起双眉,眼神淡淡讥讽:“孤?”谁给他的胆量,敢在自己面前自称,孤?
不知是不是十一皇子的错觉,那个自称一出口,他肩上的神征之印变得愈发灼痛了几分。
秦紫渃也看清了来人,那双淡然温雅的眸子浮现出震撼与意外,显然也没有想到在如此夜深时分,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如此暴戾的方式登场。
但很快,她就收起了眼底的复杂情绪,抬手压在陵天苏紧握的手背上,温声道:“放开他吧,世子殿下。”
陵天苏闻言,放开了十一皇子,只是在看向秦紫渃的那个瞬间,眼底划过一丝与往常不太一样的异样眼神,但仅仅只有一瞬,眼神便恢复如常。
他折身弯腰,反手捏住她压过来的手掌,将她轻轻一扯,便从地上拉站了起来,温言问道:“小秦先生近来可好。”
秦紫渃微微一笑:“一切尚好。”
陵天苏一脚将十一皇子踹翻在地,手掌握住她双腕间的镣铐,用力一捏,玄铁而至的镣铐顿时化作一片粉碎细末,他眉眼有些漠然:“我瞧着倒是过得并不怎么好。”
秦紫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将手中凛冬刀递出:“我已经参悟了千机图,还修复了这柄短刀,对于一名炼器师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值得自豪骄傲的事情,既然我都这般自豪骄傲了,自然过得很好。”
陵天苏目光落在十一皇子身上,在被如此无礼对待后,这位年幼的皇子展现出了深沉心机的一面,他不怒反笑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站起身来,竟然朝着陵天苏做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