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杏春都觉得自己想的不错。其实皇后殿下与颍川那边,自然是希望敏和郡主的娘家能强力些的,毕竟往后怎样算也都是七殿下的岳家。
可是杏春在皇后殿下身边呆久了,多少也明白,英国公府如今已是百尺竿头了,若是世子也过于优秀,长年累月,难保陛下不猜忌。
木秀于林的道理,谁人不知呢。有些话虽然是难听了些,可世子这一身顽疾,却也是保了英国公府的长盛不衰。
只是看顾家如此和睦,恐怕他们也愿意用府中如日中天的威赫来换取一个康健的世子吧。杏春忍不住想。
“结果哥哥却说我胡闹,我兴冲冲地过去同他讲,他是半点不愿多谈。可是我看那些人家的小娘子真的,家世人品样貌,都很不错啊。还有几位,我远远看着,投壶也很好,弹棋双陆也都能玩的不错。我看着觉得,甚好。”
顾西影说的天真,萧夫人和杏春相视一笑。
杏春笑到,“我的郡主呀,您这走一趟是给世子相看个夫人还是替自己寻个玩伴呀。”
“那有什么不一样。我们家的世子夫人须是同我能玩到一起,哥哥才会喜欢的。”顾西影冲杏春眨眨眼。说的十分理所应当。
萧夫人笑着摇摇头,似是有些无奈,被顾西影追问了两个“难道不是吗”。只好连连说着“正是正是”。
萧夫人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杏春,“倒是总让你见笑了,敏和被家中惯得十分顽皮,总学不到皇后殿下半点娴静。”萧夫人拍了拍顾西影的手,一把攥在了手里。
顾西影还是笑,她感觉到母亲的手温暖又柔软。母亲知道自己的心意,总是想着一点点揭开自己与周广煜并不合适这件事,好叫宫里提前有个准备。
可是这样的事情,准备多了反而做不成了。顾西影心中总想着再过一阵子,自己突然定亲才好,又或者再过些时候,等到周广煜遇到了他的挚爱,自己再推着他去帝后面前陈情。
顾西影总是不愿意太早铺陈开,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只是,决心是自己下的,也没有徘徊的道理。
“这有什么要紧。我自小进宫去就是杏姑姑和莲姑姑带我,我什么样子他们都见过了。自然只觉得敏和活泼,不会觉得我吵闹。皇后殿下总念叨阿铭若是个女孩才好。拿我当女儿的话也有说过的。”顾西影眉毛一挑,说的得意又娇俏。
杏春却是心头一跳。这样的话平日里皇后却是偶有提起,也没有什么错处。可是今日敏和郡主先去过了平远侯府的花宴,又是如此光彩夺目地站在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杏春不自觉的就有些下意识地觉得不大对。可又说不上来。
又小坐了片刻,杏春便推说宫中明日还有内命妇祭礼,要回宫帮着皇后一道准备,便告辞了。秦嬷嬷热情地将杏春送至门外,回来就看到萧夫人一个人坐在正堂上发呆。
秦嬷嬷轻轻地喊了一声:“夫人。”
萧夫人看了她一眼,似是倾诉又似喃喃自语,“你说,阿西这孩子,说不愿意被许给阿煜时那样的斩钉截铁,却又不愿意先将这件事缓缓地铺垫出来。是为什么呢。”
秦嬷嬷刚要开口,萧夫人便自言自语道,“许是在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两人闹了别扭,过一阵子就好了?可是从敏和醒来到今日,也要一个月了,那阿煜还从军中遣了信使回来,信也有了,东西也送了。阿西也还是没松动。要不今日也不会我一提就说出那样的话来。你说,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阿煜。”
萧夫人似是有些苦恼。
“往常郡主也是小尾巴似的跟着七殿下的。如今这一病,到似丢开手了。只是这么多年一同长大的情谊,也不是说不谈嫁娶就能生分了的。恐怕郡主心里也在衡量一个分寸吧。”秦嬷嬷轻声开解着萧夫人。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阿西高兴就够了,旁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归有我们看着呢。”萧夫人不是那纠结的人,又知道顾西影是个主意正的,稍稍思量了一番,也就回了房。
明日就是端阳节,长乐洲当年毕竟国破,萧夫人要在家中为长乐洲的子民祷告。
那一边顾西影回到听岚院,将钗环首饰华服衣裳统统换下来,又成了家常的样子。
“就是这样人才轻快。”顾西影又懒懒地往榻上一歪。半眯着眼睛看晚晴和沫雨收拾。
沫雨将从平远侯府带来的匣子也登记在册要拿去入库时却被顾西影拦住了,“这东西也不算是平常的东西,称了重合了钱银去安平寺给战士们祝祷吧。”沫雨应声去办。
晚晴笑笑,将顾西影的衣服首饰又分门别类放好,一回头,却见顾西影歪在榻上睡着了。
晚晴拿了薄被轻轻盖在顾西影身上。却见顾西影素白的脸上有泪划过。
郡主梦见什么了?晚晴又是心疼又是疑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窗外晚霞漫天,打在窗棂上的光还有些耀眼,过了两层明纸绡纱,打在顾西影的脸上已经分外柔和,顾西影歪在迎枕上浅浅睡去,眼角泪痕愈深泛着晶莹的光,泪珠隐入鬓发消失不见,又有轻声呢喃。若是晚晴还在这里,也许会听到,顾西影梦中呓语。
她说:“你说是你错,为何受罚的是我。”
梦里,顾西影身量纤纤神情冷漠地看着门外,有玄盔红袍的身影策马离去。顾西影看不到是谁,却心如刀割。她想要追出去,却迈不开腿,她想要呼唤,却发不出声音。
她心中总觉得此一去那人就不会再回来,她的心就空了一块。可是她只能冷漠地,安静的站在那里,不送,不追,如同被寒风凝固的雕像。
冷。顾西影这么感觉,便这么喊出了声。
晚晴正在外间摆饭,听到了顾西影的呢喃。快步走过去想给顾西影将毯子再掩一掩,手刚碰上毯子,顾西影就睁开了眼。流芳
“郡主,是奴婢惊醒你了么。”晚晴轻声的问。
顾西影似乎还没有清醒,一双眼睛湿润晶莹,如同被朝露洗涤过一般,晚晴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一时间有些失神。
“晚晴。”顾西影看到时晚晴,一下子靠在她的手上,声音还带着朦胧的沙哑。整个人十分脆弱无助。
“郡主,我在呢。”晚晴心软软的,轻轻拥住了顾西影。
沫雨吩咐完管事又回来吩咐流芳掌灯,看到桌上的饭菜摆得有些潦草,晚晴不知去向,正想去寻,就听里间有声响,没走两步,就见顾西影靠着晚晴不大舒服的样子。
沫雨有些忧心,见晚晴照顾得很好,一副融洽的样子,便想着先将外间的饭摆好。正要转身,顾西影发现了她,看了一眼便伸出一只手来。沫雨快步上前抓住了顾西影的小手,汗津津冰冰冷。沫雨搓了搓,将顾西影的手抓的更紧了。
“沫雨,你要好好的。”顾西影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沫雨诶了一声。主仆三人就这样相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