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一处破庙里。他肩膀上的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了,可神奇的是明明受伤的只胳膊一处,他却觉得全身上下都疼,且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包括他的衣服以及他的发冠。
摸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粗得刮手还到处打满补丁的衣服,萧瑾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被人救了,可是他全身上下一个铜板也没有了!
萧瑾心里恨死知府那群人了,暗骂了一句,觉得不解气后又多骂了几句,也不知道小一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从知府的陷阱里逃脱。
不过他现在的境况好像比小一更严重点,因为他肚子饿了。
长这么大,萧瑾还从来没有为吃烦忧过,可现在他身无分文,身上还带着伤,连出去找吃的这个动作都要仔细思量。
最后,萧瑾还是放弃了出去找吃的,重新躺在稻草上。
现在外面情况不明,若是在和小一见面之前先被知府的人撞上了,他说不定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萧瑾将要睡过去时,破庙外传来了声音。
萧瑾立即闭上眼装睡,没多久一个人走到萧瑾身边,萧瑾能感觉到这人进来后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打转,一会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会儿又查看了下伤口,一会儿又在一旁哐哐哐的砸个不停,而后一股药味传来,萧瑾知道这股味道,是专门止血的三七。
装睡的萧瑾想到,这人应该不是知府那边的人,正打算再多装睡一会儿探听点消息的,肚子突然响了一声。
特洪亮,把一旁砸草药的人都吸引了。
他放下手中的石头,来到萧瑾的肚子上方侧耳倾听,脸上带着些惊奇,人昏迷了肚子饿了也会叫吗?
萧瑾此时已经要装不下去了,若是这件事被小一知道了,恐怕会取笑他一整年。
犹豫了一下,为避免身边的人对自己的肚子再产生什么兴趣,萧瑾不得不‘醒’过来,因为那人用手敲了敲他的肚子不说,还想扒着探究一下声音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呀!你醒了!”正对着萧瑾的肚子好奇不已的人一侧头就看见了已经醒过来的人,眼睛里瞬间出现了光彩。
萧瑾想象过救自己的是谁,可一睁眼还是有些吃惊。
因为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感觉只八九岁的样子,全身上下都黑乎乎的,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脸无二两肉,身子骨瘦弱得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吹跑。
身上穿的也是粗布做的衣服,上面打满了补丁,膝盖和背部还有几处泥巴,脚上是一双露出三根脚趾头的烂鞋。
“是你救了我?”
小孩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他那日没有在城中乞讨到食物,就想去河边抓鱼,而后就发现了晕倒在岸边的萧瑾。
他父亲是一名退伍的军人,从小就教他要助人为乐,见了萧瑾的样子后,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把萧瑾的衣服脱下来扔进水中,只留了一身中衣,而后废了老大的力气,连拖带拽的,这才把人拖回了自己栖身的破庙。
来不及休息,他就把萧瑾身上剩下的衣服脱下来烧掉了,换了一身衣服后,才把一路上的痕迹简单处理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昏迷几天了?”
小孩刚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没过一会儿就装出一副小大人似的模样,故意梗着脖子道:“我叫狗蛋,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两天!怪不得他肚子饿得都叫起来了。
“狗..狗蛋,”萧瑾是真的有些喊不出这个名字,可乡下很多地方都讲究贱名好养活,一般都会给孩子取个小名,而后就一直这么叫着,很多不识字的人十五六岁了还以为自己的名字就是那样,“你父母呢?”
狗蛋的神情一下子落寞了下来,也不装什么小大人了,哑声道:“都去世了。”
气氛一瞬间有些尴尬,萧瑾非常想时光倒流,明知道这个小孩孤身一人栖身在这破庙里,自己还问他父母,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他伤的明明是胳膊,问出的话倒像是伤了头。
正懊恼着,萧瑾的肚子又抗议了一下,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有过而无不及。
见状,狗蛋微微笑了下,转身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一个馒头递给萧瑾,“大哥哥,你吃吧!”
萧瑾看了下狗蛋手里的馒头,又看了看狗蛋眼睛里的渴望,艰难的把眼睛从馒头上移开,哄骗道:“我不饿,你吃吧!”
狗蛋没有动作,还保持着把馒头递给萧瑾的样子。
最后,萧瑾实在是没有犟过狗蛋,把馒头拿在手里,对狗蛋道:“那我们一人一半。”说着,不顾狗蛋的反对把馒头分成了一大一小两半,把大的那半递给了狗蛋。
狗蛋接过馒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香香甜甜的味道,自父母去世后他很久才能吃上一次。
萧瑾见了,心酸得不得了。
三两口把馒头吃了,肚子里的饥饿感得到一丝抚慰后更甚了,他只得转移注意力,“狗蛋,你能帮大哥哥一个忙吗?”
狗蛋点头,萧瑾这才说,“你能去救大哥哥的河边帮大哥哥找一个脸上没有表情,乍一看特别吓人的人吗?”他说的是小一,他失踪了,只要小一从知府的陷阱里逃出来了,就一定会带着人找自己的。
“?”狗蛋有些不理解萧瑾的话,这找人不是直接说名字更方便一些吗?大哥哥的描述实在是太笼统了,“大哥哥,很多人看着都很吓人啊!”
“额,”萧瑾一噎,对狗蛋这个半大的孩子来说,好像事实确实是这样,“那你就找其中最吓人的那一个,找到之后就问他...”萧瑾示意狗蛋把耳朵靠过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个接头暗语。“如果他说的和我说的一样,你就把他带到这里来。”
狗蛋消化了一下萧瑾说的话,而后才重重的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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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夫人悄咪咪的走到刘致远背后,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后才把手指伸出去,戳到了团团婴儿肥的脸蛋上,还未等她感叹这软乎乎的触感时,团团突然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
小孩子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一个哭了之后,身边不管有多少孩子,不管委不委屈都先哭了再说!
果不其然,团团才张嘴嚎了一声,圆圆也在许老的怀里干嚎起来,紧接着,在后面车厢里的双全也嚎哭了起来,刘家大门前瞬间变成了一个特别考验人耳朵的场所。
周越连忙走过去把团团从一脸不知所措的刘地主手里抱过来轻哄,瞥了一眼无所适从的刘夫人,周越不得不为她点一根蜡烛。
刘夫人现在算是为之前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了。
三年前,周越带着两小只回家时,两小只谁都看得惯,就是看不惯刘夫人,后面对刘夫人的态度好一些,还是因为刘夫人给了他们好多好玩的和好吃的,可三年的时间一过,两小只就把刘夫人对他们做的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依然看不惯刘夫人。
刘夫人惹哭了两小只,讪讪的把手收回来,表情落寞。
她已经后悔自己做的一切了,可她现在想要弥补,也找不到机会了。
在阿父熟悉的怀抱里,团团很快止住了哭声,团团不哭了,圆圆也就不哭了,许老瞬间放弃了把孩子交给刘致远的念头,只双全的哭声一直不停,还越哭越委屈了。
陆谦听到这声音比猫抓了还难受,赶紧跑到后面车厢里,把亲孙子抱在怀里好好的哄。
刘地主伸出手轻拍了下刘夫人的肩膀,而后对众人道:“先进屋,外面风大,小心把孩子的脸吹破了。”孩子哭了之后可不能见风,容易烂脸。
进屋之后,苗婶打了些热水来,周越给两小只把脸擦干净后,这才带着人回到正堂,正堂里放已经摆好了,就等着周越带着两小只入座了。
苗婶给周越盛了满满一碗腊八粥,坐下后周越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两小只见周越只顾着自己吃都不管他们,胖乎乎的小手用力的拍打着桌面以示抗议,苗婶赶紧给两位孙少爷舀了腊八粥过去,两小只瞬间就不闹了,自己端着小碗吃得认真。
全家人看见这一幕都笑得乐呵呵的。
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后,周越已经听完了刘家这三年发生的所有事。
实际上大部分的事刘地主都写信和他们说过,只是总想着亲口再说一遍。
聊着聊着,刘地主突然问,“你们这次能在家待多久?”刘夫人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刘致远和周越对望了一眼,道:“此次我是在回京的途中回来的,初春还要回京城复命,最迟初六必须走。”
刘地主在心里默默算着,今天腊八,下个月初六走,也就堪堪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短了些,但总比没有得好!他们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好好过个年了,“陆谦,吩咐下去,今年好好的乐一乐,再去联系周家村的村长,我打算今年办个流水宴,邀请周家村所有人来吃。”
“是。”陆谦现在还沉浸在终于抱着孙子的喜悦中,这话是石头帮他答的。
石头觉得很失落,他爹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他都回来这么久了,也就刚开始陆谦问他孩子在哪时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后连半个眼神都没留给他了。
想他三年前回来时,陆谦一个劲的拉着他的手关心他,现在,他已经没这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