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浅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失了两次恋。
如果她再年轻十岁的话,也许会歇斯底里,也许会要死要活,总之,必然会用一种惨烈的方式来纪念这场爱情,才不枉自己轰轰烈烈的爱过。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女孩了。
她唯一任性的方式就是旷了一班。
在床上一直躺到下午,直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多余的眼泪,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却连在梦中都不安稳。
睡了一个时不到,就醒了过来。
此刻,太阳已经斜向西方,阳光洒进来,温暖了一室。
今本该是个好日子的……
她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伤春悲秋,迅速的起床换衣,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番后,提着包出了门。
赶到幼儿园的时候,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
她特地来早了。
哪怕等待,这个过程也是幸福的。
当心裂开了一道口子,她想最好的修补方式就是张开双臂,等着那两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家伙扑进她怀里。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羞愧的。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满心牵挂的都是另一个与她完全无关的男人,却忽略了和她至亲的骨肉。
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静静的凝着幼儿园的大门,回想着两个孩子成长中的点点滴滴,让自己的心也慢慢的暖起来。
孩子……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蓦地想起什么来……
环顾四周一眼,在街边的拐角处正好看到了一家药店,她进去买了一盒药,付过账之后接过收银员找的零钱。
哐当一声!
一枚硬币从指尖滑落,滚了出去。
她先将药收了起来,再准备去捡硬币的时候,却有人比她还快了一步,将硬币捡起并递了过来。
她抬头,瞬间怔住。
人在受过伤害之后,要么剑走偏锋,一蹶不振,要么心如城墙,固若金汤,从此坚不可摧。
江清浅以为自己属于后者。
对她而言,恐怕蹋下来的冲击也比不过今早晨那一幕,她还光溜溜的在他床上,他却他有女朋友了,还昨晚很愉快……
那一刻,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呢?
这个问题,是她没有勇气去问的。
想不通,她索性也不去想了。
现实不容许她软弱。
她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在宽慰自己,连这一关都挺过来了,她已经是铜墙铁壁,以后还有什么能伤得了她?
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坚强,是因为逃开了他。
如今他往她面前一站,那股沉淀在心底的酸意就迫不及待的往上涌。
她愣在那里,不敢眨眼,不敢吭声。
慕绍庭也愣住。
在这里遇见她,本不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儿,他从走进这家药店到结账,也一直没留意到她正好也在旁边的收银台付账。
早上才分开的两个人,如今沉默相对,却恍如隔世。
他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半晌后才将手掌摊开到她面前,问道:“你的?”
江清浅一眼就看到他嘴角的淤青,也不过多去猜测为什么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却变成这样,迅速低下头去。
她嗯了一声,声音几乎堵在了喉咙眼里,不知他是否有听见。
总之,没听到他的声音。
但她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薄凉,正落在她身上。
他是把她当成陌生人了?
那么,她又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让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深深吸了口气,拼命的将那股酸涩咽进肚子里去。
再抬头的时候,她的唇角已经逸出微笑。
淡淡的……
得体,客气,又疏离。
那是对待陌生人特有的笑容。
她伸出手去,在尽量连他的手掌都不碰到的前提下,用两根指尖捏起那枚属于她的硬币,然后轻声道:“谢谢。”
完,她便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出去。
就仿佛,从此离开了他的人生。
慕绍庭却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恍惚了心。
他呆愣在那里,心里不出的滋味。
他们的结局,是他决定的,他从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然后理所当然的结束,她不吵也不闹的离开,省去了他所有的麻烦。
他该庆幸的。
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堵?
尤其是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若无其事的从他面前离开时,他忽然又有了被抛弃的感觉,就和五年前一样……
糟糕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的大脑还没传达出明确的指令,脚上已经快了一步追出去。
“先生……”
收银员看到他要走,急忙叫住他,“你还没付钱呢。”
慕绍庭的脚步顿住,理智制止了他。
他掏出钱包来,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刚才那位姐买的什么药?”
他的眼前总是晃过她的脸,虽然只是一面,但她的气色明显不佳,面色苍白,眼晴浮肿无神……
他以为她是生病了。
岂料,收银员却礼貌的微笑道:“对不起先生,这是客人的隐私。”
慕绍庭点点头,不再追问了。
从药店出来时,江清浅还并没有走远。
就在距离他大约五十米的公车站台前,他看到她仰起头喝光了一瓶旷泉水,然后将空瓶子和药盒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默默往前走去。
慕绍庭就这么看着她,直到她单薄的背影在视线中。
他这才留意到这是在安安宁宁就读的幼儿园附近,怪不得会在这里碰见她,他还以为他们至少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
他是不会再叫住她的。
昨晚她睡着之后,他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可以,他的脚步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在她刚才扔垃圾的位置停了下来。
还能看到她刚才扔进去的药盒子躺在最上面,具体的药名他看起来有些陌生,但最后那一行字他看懂了。
72时紧急避孕。
他落寞的站在街头,不知怎的心就揪了起来。
江清浅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药,没想到就尝到了苦果。
她才刚将孩子接回家,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头晕,目眩,恶心……明书上列举的那些用药后的不良反应,她很不幸的全部都中招了。
隔来了大姨妈,又痛得死去活来。
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在安全期,但她已不敢心存侥幸。
五年前的意外,有过一次就好。
她有了安安宁宁,什么都足够了。
更何况,她宁愿她的孩子没有爸爸,也不愿再多出来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的父亲却是慕绍庭。
他们之间不该有这样的牵扯。
他们,结束了。
彻底的!
她不曾想过要怨恨他什么,********,你情我愿,自己傻怪谁呢?
可是,当她因为那两粒的药片痛得直冒冷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依然对他无法释怀。
他和安安买过那么多安全套,为什么关键时刻不用?
有些爱,可能只有痛过,才足够刻骨铭心。
自从在药店偶遇,匆匆一瞥之后,江清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慕绍庭,具体有多久呢?
她将那条价值八十八万的价值项链邮寄给他,他那边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从秋风萧瑟过度到冬意渐浓,她没有刻意去计算过究竟是多久,只记得生活终于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她雪上加霜。
她换了份工作。
就职于一家名叫典石的家装公司,薪资福利都还不错,每完成一幅被客户认可并最终采纳的图稿之后还有提成。
就在这时,碰巧住在莫晚家对面的一户人家搬走了。
江清浅毫不犹豫的把房子租了下来。
莫晚知道后还嗔怪她浪费钱。
但江清浅却觉得找一处单独的住所十分有必要,这么长时间以来,莫晚虽然什么都没,但两个孩子或多或少还是打扰了的。
莫晚需要一个安静的码字环境。
她只是搬到对面而已,有什么事依然可以请莫晚照看一下。
其实,江锐早就过让她搬回家里去住,也可以帮她带孩子。
她却拒绝了,叔叔的身体需要静养,家里只有一室两厅,她未出嫁前都是与江心彤同住一间,现在江心彤也长大了,需要独立的空间。
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住,也怕那些七嘴八舌的邻居会在叔叔婶婶背后闲话。
更何况,叔叔家太偏僻,不管是她上班还是送孩子上学都不方便。
虽然只是临时的,但她和孩子总算有了自己的窝。
妈妈这个角色,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在绝望中变得坚强。
生活开始步入正轨,她早上上班时顺便送孩子上学,下午依然由莫晚替她去接,这样的日子很舒适,很安心,也很平静。
如果,那晚没有接到那个电话的话……
气越来越冷了。
江清浅觉得现阶段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晚上洗了澡,然后抱着她的两个宝贝缩在温暖的被子里,给他们讲故事,再安稳的睡过去。
睡意正浓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手机在响。
她伸手到床头柜上摸索了半,闭着眼睛连屏幕都没看一眼就接通了,再磨磨蹭蹭的放到耳边。
“喂……”
没有应答。
电话里安静得诡异,恍然间似乎能听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声。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清浅陡然睁开眼,瞬间睡意全无,她慢慢的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果然在屏幕上看到那三个字……
慕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