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里，叶小枫轻抚眉头，努力回想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记忆里，杀意失控之后，随着一幕幕的杀戮场景浮现脑海，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叶小枫声音低沉，心情无比的压抑，他低着头，瞳孔之中尤且闪烁着刀光剑影，骨节分明的十指插入乌黑柔顺的长发之中，懊恼的将其拨弄的散乱不堪，他表情痛苦，内心饱受煎熬。
房屋里忽然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叶小枫轻抬眼眸，却是伍长徐忠趁着空闲来看他。
徐忠瞧见叶小枫痛苦的神色，心中一震，来这里之前，他对叶小枫是有几分恐惧的，三天前的那场杀戮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无法想象，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能那般冷漠无情、杀人如麻。
然而，当他来到这里，从叶小枫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深深自责以及悔恨，说不清楚缘由，仅仅是凭感觉，他觉得叶小枫并不是一个杀人魔头。
真正冷漠的人，绝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没事吧？我代大家来看看你。”徐忠率先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小枫摇了摇头，虽然他身上有很多伤，但那些伤只是一些伤及皮肤的小伤，并无大碍。
修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徐忠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两人的关系又一次疏远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叶小枫忽地开口，神情凝重，目光灼灼的问道：“我，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徐忠一阵无言，他本以为叶小枫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所以就没往这边扯。
不曾想，叶小枫一开口，便问出这个可能会令气氛更加尴尬的问题。徐忠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明说，而是暗示道：“你的伤势痊愈之后，就是风雷营的一位百夫长了。”
“百夫长……”叶小枫闻言，眸光瞬间暗淡，心中愈加悔恨，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大唐实行军功爵制，以人头评定爵位，叶小枫只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战役，便从一个小兵一步跨越到百夫长的位置，其中缘由，不必多说。
老话常说，一将终成万骨枯。直到此刻，叶小枫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残酷。
“是啊，你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军营，一战成名，大家都对你佩服的很呢。”徐忠道。
“佩服？呵呵，恐怕害怕我的人更多一些吧。”叶小枫自嘲一笑，一刀见血的说道。
被戳穿谎言的徐忠瞬间沉默，叶小枫说的没错，军营里害怕叶小枫的人远比佩服叶小枫的人多，不是多一两个，而是多的多，甚至可以说，几乎风雷营中的所有人都对其心生恐惧。
一个嗜血杀星，不论是敌是友，那种威慑力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友军身份便能抹去的。
这一刻他的剑朝着敌人，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反戈一击，将剑锋对向自己，这是一种无法磨灭的恐惧，弱者对强者的恐惧，除非你的实力与他相仿甚至更高一层，不然绝对无法坦然的与其相处。
“杀戮，真的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呢。”
叶小枫幽幽的一句话，令徐忠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那话语里蕴含着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
缓缓张开手掌，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的一双手，比绝大多数女子都要好看的一双手。
然而就是这样一双好看的手，一日之间，却造出无边杀孽，将百丈之地染的血红，冤魂遍野。
“月若尘，这就是你的手段么？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叶小枫微微闭眸，认真的回忆和月若尘见面时的对话，他发现，月若尘的意图似乎又不那么明显了，若是对方想谋权篡位，又何必跟他这个不那么重要的人死磕呢？还是说，月若尘仅仅是想报复云若仙，才会百般刁难于他。
看不清，摸不透，真相像一阵迷雾。
是不是漏了什么？
叶小枫皱紧眉头，努力的理清脑海中的思绪。
如果月若尘走的不是起兵造反的路，那么就只剩下通过皇位的继承来实现，想要继承皇位，便要有皇子的身份，如今大唐尚有四位皇子，三皇子李成空、四皇子李承恩、八皇子李崇、九皇子李仁。
其中，九皇子李仁乃是夏皇后的亲子，虽然年龄最小，却是名正言顺的皇族嫡系血脉，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再然后，便是八皇子李崇和三皇子李成空，两人名声相仿，颇有声誉，继承皇位的可能在伯仲之间。
至于四皇子李承恩，除非李安世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让那个执侉子弟继承皇位。
也即是说，月若尘的首要目标，应该是九皇子李仁，然后是八皇子李崇，只要将这两人除掉，那李成空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继位者。
李安世似乎不太想把皇位传给李成空，那日在御花园之中，甚至询问他是否愿意执掌天下，那时，他以为李安世在试探他。
然而，那真的只是试探么？谁也说不准。
李安世偏爱小公主夏婉清，所以爱屋及乌，想要把皇位传给他？这也不太可能啊。
自古以来，哪有驸马继承皇位的前例？
难道月若尘是因为这个几乎不可能的理由，才将他当做第一个目标，费尽心机的设计他。
不对，不对，解释不通。
即便除掉了他，九皇子李仁、八皇子李崇依旧是皇位的候选人之一，李崇的母亲出身低微，哪里比得上出自月家的月若尘，这样看来，李崇不可能争过李成空，唯一的威胁便只剩下九皇子李仁。
叶小枫跟九皇子李仁比起来，怎么看也是李仁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大一点，按理来说，月若尘最先排除的人应该是九皇子李仁才对，怎么一开始，她就冲着威胁没那么大的叶小枫出手？不合情理。
“月若尘不像是感情用事的人，她绝不会因为与娘亲的私怨而做出这么令人费解的事情。”
“这样看来，一定有什么原因，使她觉得我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比九皇子还要大。”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叶小枫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迷雾中的真相，到底何时才能揭开它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