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农有着诗人的情怀,所以他行事,一定带着某种深入骨髓的浪漫主义色彩,绝对有别于纯粹的江湖人物。”萨曼莎解释,“读懂了这本诗集,也就能透彻洞察田雨农的心。”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林轩点头。
诗人的优点是热情激昂,感情丰富,有时候为了理想可以将生命付之一炬,谱写一生中最悲壮的一首诗。他们的缺点则是偶尔失去理性,太过于关注自我而忘记了身外世界,做不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其实,身为组织中的一员,这种有缺陷的性格会害死田雨农。
“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告诉我,既然田雨农没死,到哪里能找到他?”萨曼莎问。
这问题林轩回答不了,他不是吉卜赛算命师,完成不了这“找人”的任务。
他只是又一次相信了自己的直觉,那才是最最重要的辅助手段。
“林轩,告诉我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好吗?”萨曼莎恳切地请教,“按照常识,田雨农此刻应该是个死人才对。在‘全能候鸟’扫描的珠峰图像中,方圆五百公里内,也没有田雨农的影子。那么,他会在哪里?”
卫星系统能够覆盖整片喜马拉雅山脉,只要是活动物体,就无所遁形。
两人对望,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问题的答案:“洞中,田雨农一定藏在岩洞中,才避开了卫星的高空侦察。”
大雪山上有无数岩洞,只要遁入其中,卫星也无能为力。
“你守着营地,别让敌人截断咱们的后路,我去风洞,确保田梦无恙。”林轩冷静地吩咐。
无论田雨农是朋友还是敌人,其手中一定掌握着某些重要线索,可以帮林轩继续前进。
“好吧,我会好好守着营地。不过,我想提醒你,利益面前,人人都会失去原则。某些人没有背叛,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田梦是个好女孩,但那并不代表她不会骗你。”萨曼莎适度提醒,对目前的一切都采取怀疑态度。
林轩拖着疲惫的身子起程,幸好雪地上留着田梦的脚印,他毫不费力地跟着脚印前进,很快就看到了那风洞。
远远望去,风洞就像一段古老的廊桥,遮蔽风雨,韵味独成。
“组织内部的成员个个身怀绝技,如果服从命令,大家就能拧成一股绳,做出惊天动地的伟业来;如果各自挣扎奔走,就会被敌人所乘,各个击破。或者有人心怀异志,中途变卦,那将会成为组织内的致命肿瘤,危及其他人的安全。”林轩放慢了脚步,弯曲膝盖,放低了身子,尽量让自己行走于山坡的低洼处。
夜已经过去,珠峰的黎明马上就要到来。
脚下到处是坚硬的岩石,从前那些登顶者大概没人相信“地球轴心”的存在,因为“隔行如隔山”,那些人到这里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征服大山。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林轩忽然记起了那样两句诗。
或许是受了《漂泊的钢琴》那本诗集的影响,林轩也变得诗兴大发起来。但是,诗人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诗人也不可能深入九幽之下,化解地球轴心的巨大隐患。
“江湖,不需要诗人。”他做了最后的结论。
林轩靠近风洞,远远地看见田梦正站在那玛尼堆面前,手捧着一块玛尼石发呆。
“如果田雨农在这里,他会以何种面目出现?他是我们的友军还是敌人?”这都是林轩必须思考的问题,不想明白,就会拖累所有人。
“好吧,如果一旦发现他威胁到别人的安全,必格杀之。”林轩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向前走,一直到了距离田梦十几步的位置,田梦才从沉思中惊醒。
“有什么发现吗?”林轩问。
田梦摇头:“没有,我在看这块石头。”
巧合的是,她捧着的正是林轩之前看过的那一块。
“有什么奇特之处吗?”林轩又问。
风从西面来,拂动田梦的头发,时而飘飞,时而曼舞,令林轩忍不住感伤起来。
他尽量不去怀疑田梦的真诚,当萨曼莎提出警告时,他强自忍住,才没有当场为田梦辩白。
“它从玛尼堆上跌落下来了,我记得它明明应该在最顶上。如果单纯是山风吹拂的话,还不至于让它移动位置。所以我猜测,一定是山体震动,才出现了这种情况。”田梦踮起脚尖,把石头放到高处去。
林轩心中一动,极物寺最大的玛尼堆崩塌,会不会也是山体震动所致?
田梦放下石头,慢慢地转身,注视林轩。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她幽幽地问。
林轩沉吟了一下,开口之前先长叹一声:“田梦,你知道萨曼莎来自sk,她手上有很多秘密资料,我们分析过,田前辈与国际知名光纤科学家高锟有联系……在古船,你我都听到过,田前辈曾经到过天外峰,还曾见到地底人……”
田梦低头沉思了几分钟,探手入怀,取出一条很旧的灰色中式围巾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现在我有个想法,不过——也许你听了会觉得很可笑。”她说。
“什么想法?”林轩问。
他注意到,那是一条男士围巾,长度约有一米,宽度则在三十厘米左右。
她把围巾横着对折了几下,然后蒙在自己的眼睛上,绕了两匝,在脑后打了个死结。这样一来,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就全都被蒙住,瞬间失去了视力、嗅觉和听力。
“这围巾是被尼泊尔高僧开过光的,我父亲求来这条围巾,让我一直带在身边,祈求它能让我平安快乐。很多时候,这围巾能开启我另一种奇特的功能,那就是父女之间的心理感应能力。”田梦说,“我知道,你们怀疑我父亲没有死,而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躲起来了,并且就躲在珠峰绝顶上。现在,如果他在这里,我就能感觉到他。”
林轩默默无语,只能向后退,看着田梦,心痛地皱眉。
“我该相信她吗?还是该相信萨曼莎的理性分析?她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下意识的,他向风洞尽头的无尽虚空望着,“如果田雨农在的话,会从那边过来吗?他会不会已经再度进入了天外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