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十宝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为什么要逆来顺受,为什么一定要听官府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是送死,为什么还要送孩子出去死。”
“如果官府做错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指责官府?”
“为什么……不能反抗?”
半大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稚气未脱,却一字一句,令人心颤。
这种颤动,不是害怕的颤抖,更像是因激动而颤动,因身体里某些暗藏的东西即将解封而出而颤抖,而兴奋、激动……
郭二宝悄悄看了秦鹿一眼,秦兄弟只是静静喝茶,面无表情的,就仿佛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
郭二宝是个沉不住气的,长久的寂静后,他第一个开口回应了小弟的问话,“也许,我们是可以反抗的,没有人说过不能反抗,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做第一个反抗的人呢。”
“这……不行。”郭大宝的声音很轻,显然没什么底气。
其实他心里也有个声音在叫嚣,在呐喊,在咆哮……
可是他努力让自己冷静,用一口口茶水浇灭心中那团不该燃起的火焰。
他努力理智的分析,试图劝服兄弟几个,熄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们才几个人,官府那里又有多少人?我们反抗的结果会是什么,如果失败了,我们的妹妹第一个就被抓走祭河神。如果我们不反抗,带着妹妹远走,妹妹会平安无事,我们也能平安无事。哪怕以后没脸回村子,我们十人有手有脚,可以在别的村子落住,耕田打猎,总能活的安稳。”
“可最早想要将祭河神的事情说出,劝着大伙儿一起逃命的不是大哥你吗?你矛盾不矛盾啊!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郭二宝很不给面子的说道。
郭大宝:“……”我作为大哥的威严,荡然无存,蠢过一次,就不能翻身了。
郭八宝忽然叹了一口气,望了望有些暗下来的天,天空密布乌云,这架势,怕是要下雨了。
水灾最怕的,就是下雨。
虽然知道洪水一路有人堵着,短时间不会闹到村里,也许很快就会被堵住,又或许水就安稳下来,不再冲击堤坝,也许就不会到村里来。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说,还会下雨,雨水会越积越多,那些粗制滥造的土坝,又有什么用呢,能撑多久呢?
等着官府那些贪官污吏来救灾,怕是人死光了也等不到。
他们只会想着怎么害老百姓。
有这个闲工夫抓孩子祭河神,还不如派这些人手去堵着洪水。
郭八宝不由自主的呢喃出声:“安稳?还有多少安稳地方呢?我们这里,以前何尝不是安稳的,可现在也要不保这片安稳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真的能有安稳日子吗?”
郭九宝压低声音道:“大哥不是说,外面都不收留流民吗,怕带着病的流民传染给他们,那我们离开村子,不也成了流民吗,别人会收留我们,会给我们一个地方住下吗?”
郭八宝神色凝重起来,声音沙哑,“我们想着带小妹逃走,可我们能逃去哪里,我们手上也没有多少盘缠,说来简单,但其实真的变成流民以后,我们真能安稳下来吗?我们苦不要紧,怎么能让老娘老爹,小妹,跟着我们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