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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交加,闪电轰鸣。

不知疯狂了多久,一直到尚国胜筋疲力尽,几乎累的虚脱,他才终于从失控中回过神,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郭振兴,垂死一般垂落下的脑袋,突然心里一咯噔。

人,不会死了吧??

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在郭振兴鼻腔下试探气息。

冷的,触手一片冰冷。

老天爷!!

尚国胜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他踉跄着往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的衣服湿透了,此刻身体的燥热已经完全褪下去,只感觉到从头到脚被极度的寒冷侵染,他抱着胳膊左右四顾,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细密的雨声。

还好,还好没人看见这一切!

他得跑,得离开这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他又爬起来走上前,伸手触碰郭振兴的脖子,想试试他的脉搏,触手的温度冷的像死人的温度,他没再敢停留就触电似的抽走手。

完蛋了,完蛋了。

尚国胜脑袋一片空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人给弄死,他不是个规矩的人,但也没胆子犯杀人罪。

他慌忙从地上捡起郭振兴的裤子想给他套上,拿在手里才发现早就被自己给撕碎没法穿了。

“你安息吧,不能怪我,谁让你先算计我。”

话刚说完,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他周身所在。

尚国胜一眼就看见,雨水和着带血的液体从郭振兴腿间往下流,当他视线往上,看见郭振兴惨白发青的脸,眼珠爆瞪着,眼球布满血丝,眼角还有没来及被雨水冲刷走的血泪,犹如阴间索命的厉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不行不行,他不能再逗留了,他得逃跑,太他妈渗人了。

他左右四顾,惊慌失措之下也不管东南西北了,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连滚带爬,可阴森的感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如影随形。

有声音在他身后急促地呼喊着。

“尚国胜,尚国胜。”

“尚国胜,你站住。”

一声又一声,尚国胜真的要吓破胆了,他前所未有的恐慌,不顾鞋子在奔跑途中脱落,也不管脚下的干树枝和石块划破脚底,只是拼命的奔跑,直到,身后一个黑影飞快地超过他,挡在他面前。

尚国胜被黑影绊倒了。

“尚国胜。”

那个叫声在他头顶响了起来。

尚国胜再也忍不住,嗷一声痛哭出声,边哭边绕开黑影,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直到黑影再次挡在他面前。

“啊!!”尚国胜惨叫一声,绝望极了。

这时又降落下一道闪电,他看见面前是一双黑色沾了泥的布鞋,穿鞋的人脚很大。

“别跑了,你跑不了的。”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

尚国胜抖抖索嗦抬起头,面前的人有一双修长的腿,再往上看,坚毅的脸,高挺的鼻梁,敦厚的嘴唇,不是铁牛又是谁。

他戴着斗笠,身上穿雨披,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几乎像一堵墙。

“铁、铁牛?”

尚国胜怔住,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直到确认面前的人真的是铁牛,不是什么厉鬼的时候,他大松口气,虚脱地翻了个白眼,“你吓死我了,大半夜的你在我后头追着我干什……”

突然住嘴,意识到什么,他怀疑地打量着铁牛,发现他神情不像平常那么敦厚温和,双眼透出冰冷无温的冷光,如同这个雨夜的森林,有种让人冷到骨子里的无情。

“你、你……”他想问什么,但问不出口。

铁牛冷冷地看着他,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一句:“尚国胜,刚才你对郭振兴做的那些事我都看见了。”

尚国胜呼吸骤然顿住,“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对郭振兴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杀害郭振兴,这么快就忘了吗?”

尚国胜紧张地咽口水,坑坑巴巴,“我,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铁牛蹲下身,和他视线齐平,他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一支笔,“写忏悔信,把你对孙知青做过的所有缺德事都写下来,包括你怎么造谣他的,怎么到处抹黑他的,写完忏悔信,再写个认错信,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做任何一件对孙知青不利的坏事,最后签上你的名字,你太狡猾,为了防止你出尔反尔,再额外写张欠条,你欠孙知青三千块钱,签字带画押,以后要是再做缺德事,这张欠条就是你欠下的债,你走到哪都逃不掉,除非你打算欠债坐牢。”

尚国胜张大嘴巴,惊疑不定地看着铁牛。

别看铁牛长得人高马大,可他身上并没有让人敬畏和惧怕的特质,尚国胜一直以来并不害怕铁牛,甚至有点蔑视他,觉得这个农村小伙就是愚蠢无知的二愣子,宁可给孙秀文当狗腿儿。

但今晚上特别奇怪,铁牛整个人看起来变了,他眼神锋利,透出决然和冷意,让尚国胜感到心里十分不安。

“你可以不写,我连夜带着你去派出所,你杀害郭振兴,逃不掉法律的制裁。”

“我写我写。”尚国胜毫不迟疑地说,他现在一点都不想郭振兴的事败露,一旦铁牛去报案,自己是逃脱不掉的,别的不说,郭振兴身上那些痕迹,身体里还有自己的体液,而且他身上还有别的,根本禁不住派出所验尸,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露馅的……

他干的这个事不是坑蒙拐骗偷抢,是奸,还不是对妇女,而是一个男的,这就滑天下之大稽,能把先人的脸都丢光了,而且还把人家给活活弄死了,要是因为这个坐牢或者吃枪子儿,传回老家,他那个保守了一辈子的父亲百分百要跳河自杀,还有他的三个弟弟,长大成人以后肯定说不上媳妇,他尚家就算是毁他手里了。

“我现在就写!求你饶了我这次!”

他恨不得给铁牛下跪,毫无半分骨气的从铁牛手里接过纸笔,借着他宽大的斗笠遮雨,刷刷刷地在笔记本上书写自己曾经犯的错。

铁牛一直盯着他,“写的不够,你犯的错不止这些,把所有挑唆的人和事一笔一笔写下来,别想糊弄。”

“还有那一句,不是‘给我姐提醒’,你那么说完全是在造谣,是存心勾起我姐和孙知青的矛盾,你重写吧。”

尚国胜笔尖一顿,咬咬牙撕掉揉了,“好,我重写,这次写的详详细细的,保准让你满意。”

铁牛盯得很紧,经过大半年的学习,他现在已经认识大多数常用字,尚国胜在文字上半点歪心思都动不了,只得老老实实写完两份认错和悔过书,最后按要求写了欠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三份材料书写完,铁牛第一时间把笔记本和钢笔收进怀里放好。

“其实郭振兴没死,昏过去了,你现在过去把他松绑,和我一块运到我家,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回知青院,我家有药粉先治疗他的伤。这次的事咋解决你自己和郭振兴商量,也许他不好意思去派出所报案,也许他拼着丢人也要去告你,不管他咋决定都是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救他也是因为我不想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死在山上,如果派出所叫我过去作证我会去的,我虽然不会告发你但我也不会替你做的坏事瞒着,别指望我能帮你撒谎,别忘了你写那些保证书和欠条,以后都别想耍花招,就算你坐牢了,你欠的账还得归你父亲和弟弟们,你自己掂量是不是再招惹孙知青。”

尚国胜听闻郭振兴没死,先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提起一口气,瞬间觉得自己还是完蛋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这么被铁牛一个蠢蛋耍的团团转,挎着脸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做对孙秀文不利的事的,那个欠条就不用了吧,那么大数额,你就算找我要钱我也给不起啊……”

铁牛冷冷说:“这一点不用你提醒我,只要你老老实实做人,不做坏事,我就永远不会把欠条拿出来,我比你说话算话。”

“走吧,去给郭振兴松绑。”铁牛不和他多废话,走在前面往山上赶路。

“好……”尚国胜不情不愿地应声。

他跟在铁牛身后走着,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此刻在专心赶路,对自己并不设防,也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在他脑海里酝酿。

他不能把郭振兴救醒,别的不说,这次肯定结死仇,郭振兴这个孙子就算对这次的事难以启齿也不可能不记仇,以后会找着机会搞他,相反他要是死在山上,自己就没了任何麻烦和隐患。

至于铁牛,这个可恨的泥腿子,都怪他突然冒出来使诈威胁,现在他手里握着自己的认错书和欠条,都是能牵制自己的东西。

要是铁牛也跟郭振兴一样消失在这个雨夜里,从此就没有任何能威胁自己的人了。

他的想法越来越疯狂,手也伸到自己的挎包里,那里放了几件平时干活时趁手的工具,正好装了一把细长的改锥。

雨还在下着,他们沉默地走在上山的路上,林子里不断有泥水冲刷下来从脚边流过,尚国胜心想着,这样的暴雨天,泥土格外松软,找个平坦地儿挖大坑可要比平时省事儿多了。

他把心一横,打定主意就这么办,先解决了铁牛再去解决郭振兴。

“啊!我脚崴了!”他突然蹲下身痛苦地大喊。

铁牛回过头,打开手电筒照他,怀疑地说:“咋回事?好端端咋崴脚了,是装的吧。”

尚国胜捂着脚背,“我没装,真的崴脚了,不行,疼,疼的厉害,我一步都走不了了。”

铁牛立刻走过来查看他的情况,刚蹲下身,冷不防尚国胜举起一块椭圆形的石头,狠狠砸在他后脑勺。

“砰!”

毫无防备的铁牛应声倒地。

尚国胜看着铁牛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心提到嗓子眼儿。

生怕他突然又醒过来,爬起来对付自己。

为防万一,赶紧从挎包里取出改锥。

听说太阳穴那个地方的颅骨最薄,被穿透人会立刻死亡,他握紧改锥,咬紧牙,对着铁牛的太阳穴刺去。

“啊!!”他张大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肩膀,有刀刃从后肩穿透到前,他缓缓回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铁牛倒下时手电筒就掉在旁边,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田明芳对着自己眯着眼睛。

“田、明、芳……”尚国胜没想到田明芳会在身后下黑手。

田明芳本来是要下山的,谁知道居然在附近碰见鬼鬼祟祟的铁牛。

她就一路跟着铁牛,居然看见铁牛和尚国胜之间的交易,她不远不近跟着他们,听见铁牛威胁尚国胜写保证和欠条,觉得这个事铁牛解决的不错,本来她不打算现身,准备再跟一截儿,确定他们把郭振兴弄下山就赶紧回去的。

但跟了一段,忽然就看见铁牛被尚国胜下黑手,她虽然跟铁牛没啥交情,甚至心里埋怨他对不住孙秀文,但一码归一码,该死的不是铁牛而是尚国胜,再说了,铁牛身上还装着好容易的来的忏悔书和欠条呢。

她立刻就不打算袖手旁观,从暗处现身,飞快地接近尚国胜,在他准备对铁牛下最后死手的时候照着他肩头戳了一刀子。

尚国胜眼看着自己皮肉被刀捅破,疼痛的感觉蔓延全身,知道田明芳这个女人心黑手狠,自己不反击就完蛋了,立马举起改锥疯狂反扑。

他下了狠,田明芳也不是吃素的,躲起来灵活,回击的时候下手狠,几次交手尚国胜都吃了亏。

合该她被封为女知青里第一大力士,双眼视力天生满分,夜视能力也不错,肌肉含量高身体灵活会使巧劲,她对上尚国胜一个男人,就算殊死搏斗也是有来有回,因为手里拿的是郭振兴那把尖刀,她还稍微留了手,生怕没几下把尚国胜给戳死了。

两人对着打了几下,突然尚国胜耍了个阴招,他假借站不稳弯腰踉跄的功夫,搬起刚才砸铁牛那块石头狠狠朝着田明芳头部扔去。

“去死吧你,臭娘们!”

“砰”田明芳毫无防备,额头被狠狠打中,身体歪了一下,有猩热的液体流下来挡住视线。

尚国胜趁着她条件反射愣住的功夫,扬起手里的改锥冲过来照着她胸口扎进去。

撕心裂肺的疼让田明芳脑袋瞬间清醒了,她感觉到尚国胜那一改锥扎到自己的肋骨上,然后转了个方向继续往里扎。

按一般情况来说,这个时候她最合适的应对措施就是快速后退,一边及时后退一边用手抓住改锥往外推,尽量躲过这奋力一扎,确保不造成进一步损伤,可她已经是打红了眼,被尚国胜的凶狠激发出血性,她也发了狠,拼着两败俱伤,不顾疼痛往前迎去,任由整根改锥没入她身体,她同时一刀捅到尚国胜心窝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