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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说,王圆圆脑中突然警铃大作。

今天忙着给孙秀文开假条,又跟大家商量护送孙秀文的事儿,她都忘了肥啾中午跟她提过一嘴的一件事儿。

尚国胜和沈萍今天一早就去大队开证明,居然是去办离婚手续去了!

他俩离婚一点也不奇怪,本来感情就不好,各怀鬼胎想着利用对方,最近肥啾白天偶尔飞出去玩,在树林上空目睹不少回沈萍和郭振兴去小树林里偷情,王圆圆就是嫌这些事儿乌七八糟,没爱跟大伙学。

不过他们离的还是太快了点,王圆圆总觉得不那么对劲,按说尚国胜隐忍那么久,肯定是要再吸沈萍一层血的,不是利用她生娃就是弄钱,没想到这么爽快就答应离婚了,没点好处他能干么,可偏偏就那么痛快离了,就让人挺费解的,俩人从县里回来的时候还买了不少吃的,听肥啾说尚国胜手里提溜着两斤五花肉。

她急忙让肥啾放出信号监控着尚国胜。

同时也跟田明芳提了句醒:“对了,前院尚国胜和沈萍两口子有点不对劲儿,之前沈萍不还打算利用你呢,最近有动静么,你警醒着点儿。”

田明芳马上问她,“他们咋不对劲儿?”

王圆圆:“我也是刚回来的时候经过他们院子围墙,不知道墙里谁说这个,我听了一耳朵,说他俩今天去县里买了好多吃的喝的,有五花肉和鸡蛋,现在沈萍正在厨房里做饭,这多稀奇呢,他俩平时都不吃肉,今天竟然有五花肉和鸡蛋。”

“是不正常。”田明芳第一感觉沈萍要作妖,“我感觉她打算利用我对尚国胜动手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啥时候引我上钩。”

王圆圆担忧地看着她:“你真想好了要将计就计?他们在暗你在明,万一吃亏……”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田明芳给打断了。

“别说这个丧气话,我都还没行动呢,你咋就知道我在暗?放心,我脑子不笨,肯定能办成事儿,原来乔丽云用地府作弊我都没事儿,这次更不会失手。”

王圆圆一回忆,田明芳以前为了报仇干过不少铤而走险的事,撬锁、扔书、跟踪、挑唆、抓奸……不胜枚举。这么一想,做这些事她是该游刃有余。

她笑了,无奈地说:“既然非干不可,那就速战速决吧,今晚开始你还保持平时的生活习惯,最近你不都吃过晚饭出去转会儿么,等会吃了晚饭还出门去,他们要制造机会引你入局,你总得给他们挑个容易的时机。”

田明芳一副成竹在胸,抱着胳膊说:“好,我听你的,希望他们赶紧行动,干完这一票明儿一早正好陪孙知青回四九城去。”

沈萍这时候在厨房里切着土豆,突然莫名打了个寒战。

炖好的红烧肉盛放在盘子里,等土豆切好块就倒进锅里一起炖,这年头物资稀缺,一般人家吃红烧肉都要搭配着土豆吃,她也不例外。

这道菜还是她的拿手菜,以前没少给她那个前夫做,可惜了今天这一盘菜,她这么想着,赶忙从兜里拿出一包粉末倒进土豆红烧肉里,看着出锅后酱汁浓稠的菜肴心里很兴奋,浑身的毛孔都在轻微战栗。

五花肉的香味没多会儿就蹿的满院子都是,也飘到东院上空。

正在做饭的艾艳出来闻了闻:“水平不错啊,难得他们开一次荤,周桂兰在掌勺吗?”

周桂兰最近一直养胎,几乎不下地了,平时就在宿舍呆着,很少听见她的消息。

田明芳从院外走进来,“我刚从那边猫了一眼回来,做饭的不是周桂兰,是沈萍,她跟尚国胜开小灶,连赵苗苗都没叫。”

她们唠几句闲话,不多会儿她们这边也开饭了,田明芳打了饭菜送去孙秀文屋里,孙秀文这时候已经睡醒了,满脸菜色地坐在炕上。

今天和以往不一样,田明芳看着他吃饭,冷不丁说了一句:“你要强迫自己多吃,别觉得现在吃不下就放任自己不吃,身体是本钱,要留着一副好身体看那些坏人的下场,他造谣你、害你,总回受报应的,凭啥你整天闷闷不乐,坏人却一直快快活活的,老天都不答应。”

孙秀文扯了扯嘴角,把碗放下:“我真的吃不下了。”

这一碗米饭田明芳压的太瓷实了,顶正常一整碗,他硬拼着吃半碗就不错了,但他不想张口跟田明芳掰扯。

“你再吃吃?”

孙秀文放下碗,“我不吃了,我要看书了,我想安静会儿。”

田明芳麻溜地收他的碗筷:“你先抓紧看书,明天一早咱们出发,我等会就得给你拾掇行李,等行李拾掇了书就不能看了,实在带不走的那些东西回头让王知青他们给邮寄回去。”

孙秀文看着田明芳嘴巴一开一合说话,魂都没在身体里,她说了什么他没在乎,就想着自己呆着,什么也不想思考。

田明芳又把炕桌擦干净收进去,临走的时候还把台灯打开,叮咛一声:“今天就不叫你出去遛弯了,我自己去遛弯,你晚上等我,多晚都等着我回来,我肯定来的,还得给你拾掇行李。”

她没觉得这个话有问题,然而孙秀文却突然调头,失神地看她。

“你干什么去?”他突然大声说:“你要是为了我违法犯罪,不值当!”

田明芳感动的想哭的心都有了,孙秀文果然什么都知道,别看他一天天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没话说,但他心里都知道!

她飞快地回头,用手擦拭眼角,抿出笑容:“晚饭吃那么多,我去散散步消食去啊,还能干啥去。”

“哦。”孙秀文说话难得的恢复了思维逻辑,“还是留在屋陪着我,你不是说要给我收拾东西,明天干什么去?”

“你不记得了还是压根没听?”田明芳眼里的光黯了黯。

刚才她几乎觉得他变回到和从前一样,甚至怀疑他最近都是装的,原来他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屏蔽着外界。

深吸口气说:“我肯定回来陪你,散完步就来,你等我。”

“好。”

田明芳掩了门出去,透过玻璃窗看向孙秀文宿舍里。

台灯下,孙秀文侧坐在炕上,俊秀的侧脸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没以前的灵动,他目光呆滞,宛如一个木偶。

她忍不住想起前阵子她刚从老家回来,那时候孙秀文虽然偶尔会伤感,总体还是很阳光的,她天天来孙秀文宿舍补习数学课,她跟他在一起不由自主的话多,不光问数学的,还问生物的,时而问问历史方面的,每当问到孙秀文擅长的领域他总会不由自主被带跑偏,侃侃而谈说半天跑题的内容,等外头天色已经很晚他才反应过来正经题还没讲呢?他总是气的埋怨她不学好,以此为由给她布置很多道习题。

她每天学完习告辞的时候,俩人总有几句相似的对话。

“我走了。”

“成,你走吧,不送了就。”

“你也可以送送啊。”

“不送了不送了,反正你明天还来呢。”

那个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嘴里说着不送却面带笑容站在门边看着她出门的人,现在却那么孤独地坐在炕上,谁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天色渐暗,有浓云延伸到西边,地平线铺满晚霞,这样的天气又快下大雨了。

田明芳呼出一口沉沉的气,她不知道孙秀文要过多久才能重新快乐起来,犹记得去年九月她第一眼看见他时,他笑的阳光,那是一种骄傲透出几分顽皮的笑,她还以为他十八九岁,后来才知道他已经二十多了。

他穿的斯斯文文讲讲究究,人白白净净的,一张口却是满嘴带着浓重老四九味的腔调,挺违和的,他在院子里跑前跑后照顾发烧的乔丽云,后来他们出双入对的进进出出,他和乔丽云在一起时眼睛总是明亮而又神采飞扬。

田明芳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她那么讨厌想东想西,那么讨厌追溯过去,那就不要想,想做的事只管去做,想报的仇只管去报。

乔丽云早被关起来了,但她还在,她会一直守护孙秀文,他们也会有个特别幸福的未来。

默默收回目光,她大步出了院子。

时间跟往常一样,她出了院子就绕着村子散步,最后她来到后山入口,毫不犹豫进了林子。

这时候天还没黑透,老院沈萍宿舍里,尚国胜吃的满嘴流油,也有了几分醉意,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沈萍急忙打开门。

是林场那边一个小伙,匆匆说:“尚知青,嫂子,我下午去李支书那办事,马队长让我顺道过来叫尚知青上山。”

“这么着急?”尚国胜带着几分酒气,满是不情愿地说:“我不是请过假了吗,明天再去啊。”

“来不及,今晚有加班,要把场子里的木料搬进棚子里,这不是眼看又要下雨,马队长怕木头搁在场子里发霉,挺着急的,让大伙都得去,谁不去就按旷工处理,我通知到位了啊,你们看着办。”

“哦对了,不直接去林场,先到半山腰上杉树林那块集合,这两天你没来,马队长带咱们在那附近的高地上新搭了棚子,以后木料往那边运,就不往山上扛了,给咱们省点劲儿。”

说完就走了。

尚国胜骂咧几句,还是站起来不情愿地说:“我得去,这个姓马的狗东西不是啥好人,我要不去,这个王八蛋明天就得把我的活加倍。”

“哦,那行,正好现在也不是很晚,你去吧。”沈萍眉眼十分柔和,站起来和他商量说:“既然咱们手续都办好了,我也就不留着了,这两天就收拾行李回老家了,李队长说了,咱们离婚我就不用在乡下了,我本来就是随你,我家小妹前些年去贵省下乡,去了最艰苦的地方,我家是免指标的。”

“行吧,那就好聚好散。”尚国胜收拾了两件长袖和饭缸水缸,放在军绿色挎包里,接着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屋里但凡值钱的都放在行李包里,这是打算以后长住在山上了。

“沈萍。”他打了个酒嗝,高高在上地说:“咱们互不相欠了,你也别怪我朝你拿这25,谁让你肚子不争气呢,你要是肚子争气我不但不朝你拿钱,我都不会想着离婚,怪只能怪你命运不好,摊不上养活你的男人,下回再结婚吸取教训吧,总得给人家留个种的,别觉得男人都是傻子。”

钱已经拿到手,他自认为没什么需要忌讳沈萍的,这番奚落的话都是他发自内心不吐不快的心里话。

沈萍凄惨地笑笑,“不多说了,你赶紧走吧,省得耽搁工时,眼看要下雨了。”

尚国胜临走前没忘了再环顾一圈屋里,检查一圈还能带走什么,最后想起来柜子里还有一瓶没吃完的蜂蜜,急忙装进挎包里,又顺手拿走洗脸架子上的一块肥皂和牙膏,直到确实没什么可带的他才推门走了。

他前脚走,沈萍气的头顶冒烟,叉着腰在屋里咒骂:“你他妈才命背,这辈子都摊不上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你他妈才命运不好,马上要见阎王了,死去吧,那些东西你就是死了也带不走。”

她已经跟郭振兴交代好了,今天她去邮局取了存单里的二十五块,当面把钱给尚国胜,她看见尚国胜装在怀里了,这笔钱尚国胜就是死也吞不下去。

至于郭振兴会分一杯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沈萍也想开了,她再大的本事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让尚国胜消失,郭振兴跟她打配合,引出田明芳参与进来,这个事才能办成,他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而且郭振兴都已经承诺过了,只想跟她结婚,不图她的钱,婚后钱还是她保管着。

她看着外头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开始期待今晚田明芳的表现了。

另一边,林子里,田明芳走了一阵,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平时该往回走的时间了,她如常般的速度往山下走去,走着走着,小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

“田知青。”郭振兴一脸居然看见她的庆幸,擦了擦汗说:“我竟然看见你了。”

“咋了?”田明芳没好脸色,“你找我啥事。”

“不是我。”郭振兴回头指着一个方向,“我刚从那边过来,看见孙知青了,他说是来山上找你的,但又没看见你人,也就不到五分钟吧,这会儿估计还在那边呢,你赶紧过去看看。”

田明芳立马精神抖擞起来,“我这就去,他在林子里还是小路上?”

这边虽然是野生山林,但各处都有不少村民踩出来的小路。

郭振兴回忆着说:“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那边有一片杉树林,我在那儿碰见他的,你赶快去,他说不定还没走远。”

“哦好。”田明芳不疑有他,越过郭振兴匆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