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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腊月的发言激起一片议论,大伙要么震惊,要么不知所措,要么跟着同情,只有一个人高兴的眉飞色舞,忍不住大声喝彩:“干得漂亮,说的好,好样儿的腊月!”

赫然是缩在人群里的尚国胜。

沈萍使劲拽了拽他,脸色一阵不自在。

她自诩是爱吃瓜的人,都对尚国胜无语极了,你就算高兴也偷偷高兴,不至于当众暴露出小人嘴脸,这不是招人恨么。

尚国胜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笑着对沈萍说:“大快人心啊,我高兴的忍不住,实在太高兴了,哈哈哈。”

孙秀文不是嘴犟不肯滚蛋么,好么,这下新娘子亲自下场让他滚蛋,这份羞辱可比李婶儿让他滚蛋厉害多了,他幸灾乐祸,很久没这么快意过了。

王圆圆他们也都听见尚国胜不断的窃笑声,但这个时候顾不上搭理他这种小人行径。

“腊月,你在胡说啥?”李婶儿跌跌撞撞地走上前,一把挽住孟腊月的胳膊,哀求地说:“快把这个话收回去,你们上午都在家里头拜过堂,亲事办到这个地步,咋还能反悔。”

孟腊月刚烈地抽走自己的胳膊,冷冷说:“拜了堂不是也没领证,没洞房么,婶儿,我现在可还没改口,还不是你李家的儿媳妇,你别怪我任性,我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我就这么一个姐,为了我婚事忙前忙后的操持,亲自带着我娘家堂哥们过来帮忙,没落下一句好不说,还被人指指戳戳的骂她不安好心,这一切都是他孙秀文引起的。我还没进门,就有人在我婚礼上这么跟我大姐过不去,你和我叔要是不拿出一个态度,不帮我出这口气,那这个婚还不如不结,反正还没领证,还不算正式结婚!”

农村都是先办酒,过后选一天去领证,现在严格来说孟腊月确实不算她们李家的儿媳,但基本上走了拜堂办酒席的流程就不会有人反悔了。

李婶儿脸色煞白,紧张的都快语无伦次了,“好孩子……你别这样……你这样婶真的不知道该咋办……”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辈子在村里都没丢过什么大丑,没想到儿子结婚狠狠丢人现眼了一把,谁家结婚结成这样的?

“办法我不是都说了吗。”孟腊月口吻坚决,一点没商量余地:“赶他走,把他赶走了咱们婚宴继续,自家人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要执意把他留在这,那不好意思,我就不进你们李家门了,这个酒席你们自己吃高兴。”

这番话更是咄咄逼人。

在场李家亲戚、跟李家关系好的村民脸色都很不忿,他们不禁看向孟腊月的爸妈,希望他们出面阻止自己的女儿,一般父母在这时候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李大柱和李婶儿也看过去。

孟家父母刚才就赶了过来,全程目睹孟腊月对李家的威胁。

孟母老实内向,嘴也笨,大场面完全不知该出来说什么,孟父爱面子,又是个心气高的人,觉得李家就应该为了儿子媳妇和睦,把不相干的人赶走,所以他只是冷冷回望着李大柱和李婶儿,不但不阻止孟腊月,还隐隐有用目光压迫李大柱夫妻的意思。

同样赶过来的李金响和李文贵几个大队领导脸色都黑如锅底,他们一来代表的是李家这边,二来跟孙秀文关系都不错,见不得孟家人这么欺负孙秀文,这时候虽然没吭声,但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看向孟父母的目光都不赞同。

周围乡亲们也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李婶儿和李大柱明知道孟父的态度,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求助地张口:“亲家,你看……”

孟父冷冷一哼,“我跟腊月一个想法,我老大孟红好心过来帮忙,你听听你们大队的人刚才咋骂她的,就冲这个,姓孙的都得滚蛋。”

李婶儿脸色彻底黯淡下去,她已经知道了韩顺利他们的态度,要是把孙秀文赶走,整个知青院那边恐怕都得走,自家这个婚礼就算是办砸了。

吃瓜的众人看见这一幕,纷纷摇头叹气,感慨李家倒霉,碰上这么泼辣的新娘子不说,亲家公婆也不好说话,连劝都不劝一句的。

“这下李家可难办了。”

“我猜他们还是要把孙知青赶走,婚事都办到这一步,不可能到这一步放弃了。”

“就是啊,我也这么想,孙知青走定了。”

“哎,他要是走了,知青院肯定都得走,这下李家一场婚事,把所有知青都得得罪了。”

“不止呢,你看大队长和支书脸色黑成啥了?他们都觉得脸上没光。”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大柱身上,猜测不已。

李大柱叹口气,伸手擦了擦眼睛。

到底是怕儿子婚事黄了,他不得已走上前,朝着孙秀文为难地说:“小孙,叔婶对不住你,请你先回吧,谢谢!”

孙秀文呵呵一声笑,“对不住对不住,我听腻了,什么时候都是别人对不住我。”

他目光越过李大柱,黯淡地看向铁牛。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铁牛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的一刻,铁牛在孙秀文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他再也克制不住,大步走上来,“爸,不该让孙知青走的,他没做错什么,咱们……”

“铁牛!”李桂香忽然大叫起来,她搀扶着李婶儿,只见李婶儿一只手捂着心口,满面痛苦。

“你想活活气死咱妈是吗?”李桂香哭着大喊:“妈就盼着你结婚生子,你忘了你怎么跟妈保证的,你今天要是不跟腊月好好把事办了,就等着妈有三长两短的吧!”

铁牛心里一咯噔,内心叫嚣着的愤怒和拼命挣扎着的自尊,突然就失了力一样,飘散的无影无踪。

他再也鼓不起反抗一切的勇气,握紧的双拳无力地散开。

垂下脑袋,什么话都不说了。

孙秀文呵呵一笑,看着铁牛高大的身影,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离得如此近过了,近在咫尺,一步之遥,他能看见铁牛大手上暴起的青筋,以前,他闲来没事总把两人的手贴在一起比大小,原来他们已经生分那么久了。

心口突然有点后知后觉的疼,喉头深处传来一丝接一丝哽着的涩痛。

他从一开始对待铁牛真挚热情,没指望任何回报,感情上的回应也没奢望过,他坦坦荡荡,把自己最宝贵,最单纯任性的一面都给了铁牛,他无畏地靠近着,开心着,奉献着,那是他最热烈的一段时光,他把所有对铁牛的感情悄悄的自我消化着,他偷偷的乐,偷偷的悲,偷偷的担心,偷偷的憧憬,他怕他的感情给铁牛带来困扰,他细心呵护两人间的情分,他生怕他们最终有一天走到当众决裂那一步。

可还是走到这一步。

铁牛高大的身影渐渐在孙秀文视线里模糊了,他眼圈红了,他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光,看的所有人都为之叹气。

他在大伙同情的目光中喃喃低语了一句:“我的眼光果然是差,没一次看对人的,铁牛,我今天发现,你也不过如此。”

铁牛听见孙秀文的评价,脸瞬间就胀成了猪肝色,心像被撕开了一样难受,但他始终没抬眼,他没脸,他没脸面对。

孙秀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同心结,走到铁牛身边。

“这是我准备好给你们的礼物,既然带来了,还是要送给你的,我真心的,诚挚的,祝福、盼望你们白头到老,千万千万不离不弃。”

铁牛的手刚动,孙秀文一撒手,同心结飘飘忽忽落在地上。

看着脚下的同心结,铁牛心里突然特别难过,难过的想放声大哭一场。

“李大柱!”李金响实在看不过眼站出来,“你看看你们这个婚事办的,按说你们娶不娶嫁不嫁的是你自家的事,没我们外人插嘴的份,但我作为大队长还是得主持个公道,李大柱,别以为就你们家结婚是大事,作为一个大队的,知青和村民间的团结友爱也不是小事,你们再考虑考虑是不是非得把小孙知青赶走不可!”

他的话很有分量,连孟父脸色都有些迟疑。

孟腊月从小就强势,爹妈也宠着的,今天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是不会回头的,要么赶人,要么她自己走。

她听出李金响话里隐约的偏袒,立刻强硬地说:“大队长,我可没强迫他们,全凭自愿,他们不想赶走孙秀文可以,我们一家走人。”

“不必了,你是新娘子,这里缺不了你,不用你走。”韩顺利非常有血性地站出来,展现老大哥的担当,对着铁牛大声说:“铁牛,我在我们知青院最年长,这次就托大一次,我代表我们东院这边全体知青,祝福你大婚快乐,不管怎么样,我们祝福的愿望是真挚的,祝你们新婚快乐,和和美美,祝福送上,酒席我们就不吃了。”

最后又朝着其他围观群众说:“各位,既然来了就吃好喝好,我们先走一步,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了。”

他说完很干脆,搂住孙秀文肩头就往外走,其余人也都干干脆脆,抬脚就往外走,一时间就看见东院那边十多个人齐刷刷离开。

东院在这种时刻表现出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集体精神,感染了不少人。

李文佩犹豫片刻,突然下决心从人群里走出来,连个交代都没有就跟上大部队走了。

赵苗苗和吕升旗也都替孙秀文不忿着,见李文佩都那么仗义,俩人也不愿意留下来窝窝囊囊吃这顿席,跟着走出来。

赵苗苗快人快语:“我们也告辞了,我们知青不分前后院,始终都是一个集体,孙知青今天的遭遇让我们这个集体脸上无光,我们跟他一起走了。”

沈萍看着他们三人留下豪言壮语,阔步就告辞了,心头那叫一个蠢蠢欲动,很想跟着他们一走了之,给孟家点颜色看看!

毕竟她还是挺盼着这个婚事出幺蛾子的,黄了才好。

一来她是怕铁牛成亲以后就慢慢的不再给自己每月五块钱了,二来么,她自觉自己现在跟孙秀文有点私交了,上次俩人合作整治尚国胜合作愉快,她私心里就站孙秀文一队,觉得孟家咄咄逼人,逼完老两口逼铁牛,李桂香更不是个好玩意儿,竟然用李婶儿的身体拿捏铁牛,这一家子都叫人不舒服。

不过她刚往外挪了一步,尚国胜就拽住她,咬牙切齿警告她:“你跟着凑啥热闹,这个时候咱们夫妻得一体!”

“我肚子疼。”

“疼死也等吃了席再回,你可想好了,咱俩差不多两个月没吃肉了,今天席上有不少肉菜。”

“还有酒,我刚偷偷去露天厨房那边看了眼,老白干!”

沈萍一想到肉香,还能咂两口酒,顿时没出息的挪不动脚了,嗐,人穷志短都是穷害的。

知青院这边没一会儿就走了一大片,村民看着也挺动容,有几个性情直爽的村民,格外看不惯孟家这么做事,他们也是起身告辞了,有人起了头,更多人跟李大柱告辞,表示不想吃这顿糟心席。

一时间李家的席面走了四成人。

看着这些人相继离开,场面慢慢恢复了平静,留下的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李大柱总算大舒一口气,想起招呼剩下的人落座。

不管再怎么难堪丢人,宴席还是要办的。

铁牛直愣愣站在那,眼神空洞仿佛没了灵魂,孟腊月叫他去敬酒,喊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他跟提线木偶似的被孟腊月推着往前走,脸上没一丝活力。

另一边,离开的大伙一路往知青院走去,走到大门口,孙秀文一改颓丧的脸色,豪气万丈地说:“都别回了,我做东,去县国营饭店请大家吃饭,今天为了撑我让你们饿到现在,我必须得出点血,让大伙吃顿全荤菜宴,走!”

满瓜和李金响的女儿翠苗都跟着过来了,之前翠苗跟大伙都不熟,因为这段日子复习慢慢熟稔了,今天一怒之下就跟着王圆圆他们一块走人了。

他们十二个人,外加满瓜和翠苗,总共十四个人浩浩荡荡往镇上的方向去了。

大家正当年少,爱憎分明又朝气蓬勃,虽然在宴席上受了气,可齐心协力过后又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孙秀文把心里的难过和负面情绪暂时压下去,大步走在前面带路,这一天发生的事在他的整个人生里是最特别的一次经历,他记得那天小路上的微风,记得道路两边盛开的朵朵蜀葵,记得大家七嘴八舌安慰他别放在心上的话。后来的日子,每每遭到伤害和背叛,他总会想起下乡这段宝贵的记忆,想起这群朝气蓬勃的好朋友,永远温暖着他的心房。

李家的宴席也在继续着,只是举办的两家人都没了喜庆的心情,吃席的人也没了参加喜宴的高兴,有些人就等着吃席,上好菜一吃完立马就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宴席又空了一大半。

知青这边差不多走光了,就尚国胜和沈萍留在桌上大吃特吃,两人把筷子挥舞出残影,明明已经吃很饱了,嘴上却丝毫不舍得停,沈萍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有酒瘾,从开始就一直不停给自己灌着酒,等他俩酒足饭饱,打麦场子几乎没啥宾客了。

“回吧。”尚国胜看着一桌的残羹剩饭,实在挑不出一丝肉,算是尽兴了。

沈萍摇摇晃晃站起来,打着酒嗝,“我今天上头了,我心情不好,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尚国胜几乎没碰酒,看见沈萍醉醺醺说着醉话,不禁套起话:“吃了这么多肉,有啥好难受的?”

“哎,我难受铁牛和孙秀文,更难受铁牛,他难、他难啊!他其实,其实根本放不下,他要是放得下,也不会到现在都按月、月给……”

说到关键不吱声了。

尚国胜眉头一挑,好奇地凑到沈萍跟前问:“按月给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