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铁牛却突然打断大家,“也不一定是他喝,男女补肾方子不太一样,有几味药我闻着像是女的用的,但我不敢确定,这方面我爸是行家,我不行。”
铁牛爸没打算让铁牛继承他的赤脚医术,他不觉得自己这个手艺有多高超,现在的年代医疗手段在进步,村里人好多生孩子遇上什么困难麻烦都直接送县医院,而且随着卫生站进入村里,大家都笃信西医,几乎没人找他看病了,偶尔有些拿药的,也都是补补身体,正经看病大家还是去医院的。
这个行当肯定会落寞。
铁牛爸对此看的很淡,也不打算让铁牛费时间学这个,铁牛有一把好力气,人也勤快,以后吃喝不愁的,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干点泥瓦活,过日子肯定没问题,采药又危险又耗时间,有时候帮人看病还出力不讨好,铁牛对人太忠厚,实诚,不适合干,如就放弃这门手艺。
大家说说笑笑的,就把这个事儿过了,谁也没往心上放。
吃完饭大家就各回各屋复习去了,自从年后回来,大家复习的氛围很浓厚,都不怎么去外面溜达,除了王圆圆洗碗拾掇,其他人都很自觉的回屋看书,不时有念书背书声传出来。
铁牛跟孙秀文也是回屋去复习,铁牛跟王小芹有点像,不属于反应快的那类人,学东西没办法一点就透,得反复琢磨练习,进度就挺慢,这需要辅导他的人有特别稳定的情绪。
孙秀文这方面没韩顺利修炼到家,他教了一会儿忍不住发火儿了。
“three和these怎么能分不清呢?一个有r一个有s,你发音的时候你看啊!你不会看字母发音吗?我服了,这都连着错了好几天了,算了,你学什么英语呢,你别学了,你还是练生字去吧,这是英语里最基础最简单的单词,你连这两个都搞混,我前面白教你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学英语,你不会读你倒是看发音啊?你都没看见一个有r一个有s吗?”
他火大的不行,喋喋不休,越吐槽越来气。
明知道这么说挫伤铁牛的自信心,还是没忍住,最近只要一辅导英语和数学就鸡飞狗跳,不辅导这两门的时候气氛都挺融洽,哪怕是听写生字他也没有觉得这么吃力。
他倒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累死我了,心累,我喝口茶歇会儿,等会找韩顺利取取经去,再这么下去我是受不了了,会被气出心梗的。”
铁牛站起身,闷闷地说:“好,我也去外面转转,透透气,清醒一下脑子,一会儿回来继续背一会儿,你别生气,我会努力的,下次就记住了。”
“你光努力有什么用,死脑筋啊记不住,these和three能一样吗?能一样吗?能混着念吗?你睁大眼睛看看有啥区别,我都给你说了几百遍了。”孙秀文忍不住又叨叨,一股气又上来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打算结婚绝对是省心的选择,虽然以世俗的眼光看有点离经叛道,但是吧,结婚以后就得有孩子,他又是那种上学期间就成绩很拔尖的,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是差生,这么一来就得辅导,从辅导铁牛的情况来看,给小孩子辅导作业他肯定也会崩溃,忍不住揍孩子的,到时候,孩子哇哇哭,他在旁边叉着腰骂,那样的场景想想就可怕。
他看了眼铁牛闷不作声离开的背影……光这么骂着也不是办法,越吼叫自己越来气,铁牛也闷闷不乐的。
孙秀文起身,他去敲韩顺利的门,把人喊出来,“哥们儿,我给你说,铁牛太笨了,真的太笨了,我快受不了了,俩单词学一礼拜还混淆你敢信?我刚才忍不住发火,把他骂出去了!我感觉王小芹知青也不怎么灵光,想找你取取经,你咋能忍住不给王小芹发火的?赶紧给我传授点经验。”
韩顺利笑吟吟地看他,“我不会来气的,对没学过英语的人你一定要有点耐心,我们只是把正确的读音教给他们,他们其实不是不会,而是学到的时间太短,练习的次数太少,不足以让他们每次都能够快速且精准的分辨,你让他天天晨读三十分钟,过两个月试试看还有什么不熟练的,数学也是一样,有些人逻辑思维强点,有些人弱点,你不能只一味的求快,逻辑思维差的你就调整一下,把课本和公式掌握好,做好基础题就可以了,不要去逼他……”
还是韩顺利厉害啊!
一番交谈过后,孙秀文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地走了。
心里涌起一阵阵懊恼和后悔,想到铁牛可怜巴巴离开的样子,心酸酸痛痛,像被蜜蜂蛰了。
“我就是混蛋,我那么贬低他干啥啊,我还说他笨,死脑筋,我真不应该!”
他回到宿舍没看到铁牛回来,干脆就出了知青院,出去找铁牛。
这个时候他心头懊悔不迭,就只想快点找到铁牛和他说几句软话。
其实铁牛离得也不远,孙秀文离开知青院也没发现,人就在后院围墙那边的树下,身边还站着沈萍。
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是一种惊愕中还夹杂着羞窘,坑坑巴巴地说:“不是的,我,我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不要胡说……”
沈萍打断他:“你真的觉得是我胡说吗?你自己心里清楚的,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还光溜溜钻一个被窝,这正常?我就不信正常哥们之间会这样,我之所以没给别人泄露这个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臊的说不出口,你说说……你俩偷偷摸摸干这个事儿,太没羞没臊了吧,这个传出去都不知该让人怎么骂你们了,真的,你们比男女之间还丢人,不不,你们不光是丢人,还恶心,太恶心人了。”
其实沈萍也不能万分确定,她只是一个特别大胆的猜测。
但她既然来找铁牛,就必须得把这个不确定的猜测变成自己坚定的指责,甭管铁牛怎么狡辩,她都得把话往严重里说。
铁牛眼里现出慌乱。
沈萍的话太严重了,可是却轻易地触碰到他一直以来心底的那个潜藏的疑惑和恐惧。
他之前也意识到自己跟孙秀文有时候太亲密,不论是动作还是语言,就是特别亲近,如果是亲兄弟倒还好说,可他们不是亲的,他隐隐觉得不妥,只能每次都用孙秀文说的那句话安慰自己。
孙秀文说他俩就是好哥们,关系特别好的那种好哥们儿。
他们基本都是私下相处时才无所顾忌的亲近,尽管有时他心里会有点不安,但也没想过做什么改变,毕竟别人也没瞧见,没人说三道四,这顶多是一个隐秘的烦恼。
没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变数,没想到沈萍会来找他,并且把这个事儿挑破了。
他脑袋都是蒙的。
沈萍一看他的表情,眼底精光闪动,明白这次自己是找对理由了,尚国胜弄不到的这份钱,合该自己弄到。
她进一步威胁:“铁牛,你是本大队的人,这个事传播出去,可能对你的影响不太大,顶多被你们大队的人笑话一阵子,反正你是本村人,从大队长到村民都会向着你,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但孙秀文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