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赫煊的印象中,孔令伟应该梳着大背头,一对小眼睛,两只大鼻孔,五官横看竖看都感觉古怪——那是孔令伟25岁以后的照片。
此时的孔二小姐才刚满17岁,眉眼并未完全长开,鼻梁高挺,面容清秀,好一个偏偏美少年。
两相对比起来,只能说孔二的发育太过肆无忌惮,就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踩了一脚。等一觉醒来发现,脸盘大了,鼻子肿了,眼睛眯了。本来和谐一体的五官,个个闹革命搞独立,仿佛想争权夺利似的。
关于孔令伟的各种野史很多,但说她战前购买飞机时雁过拔毛,这个传闻应该是造谣的。因为孔令伟太年轻了,就算真有其事,也不该在战前,而是发生在抗战期间。
孔二小姐闹得最大的丑闻,应该是“飞机门”事件。当时老蒋亲口下令,派专机把胡政之从香港接回重庆,结果胡政之没有出现在机场,飞机上出来的是孔二的家仆和17条狗。
抗战期间,胡政之和《大公报》已经被国党CC系收编,CC系恰好又跟孔祥熙是政敌关系。《大公报》把“飞机门”的新闻一刊登,顿时举国哗然,于右任趁机弹劾,CC系暗中使力,直接逼得孔祥熙辞职下台。
坑爹的典型案例。
孔二小姐发飙起来,敢让老蒋的车队先等着,自己开车优哉游哉先过桥。被老蒋当面撞见了,也只是被臭骂一顿而已。
孔令伟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仗义,只要她把你当朋友,天大的事都能帮你摆平。
比如第九战区某位军长违纪,何应钦派人交报告给老蒋要求严惩,但那份报告老蒋根本没收到,因为半路被孔令伟拿去扔了。何应钦再三发电报催促,老蒋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一查是孔令伟干了,处罚随即不了了之。
此时此刻,孔令伟让人拿来酒菜,招呼周赫煊道:“快来坐下,咱哥俩好好喝几杯!”
周赫煊笑道:“我该叫你孔二小姐呢,还是叫你孔二公子?”
“管他公子小姐,叫我孔二就是。”孔令伟豪爽道。
“那也行。”周赫煊拿起筷子夹菜,正好他还没吃午饭。
孔令伟却不高兴了,举杯说:“吃什么菜?先喝酒!”
周赫煊嚼着卤猪头说:“空腹喝酒不好,先让我填填肚子。”
“没劲!”孔令侃自己干了一杯。
周赫煊指着对门的王二说:“你想找人喝酒,那边就有一个。”
孔令伟扭头瞟了王二一眼,不屑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子喝酒!”
“嘿,你这小相公别看不起人啊,我燕子王二在江湖上那也是鼎鼎有名的。”王二听得不乐意了。
“啪!”
孔令伟猛地把酒杯一杵,黑脸道:“你骂谁是相公?”
王二作死道:“男不男,女不女,油头粉面的,不是相公是啥?”
估计这事儿揭了孔令伟的伤疤,她二话不说直接拔枪,咬牙切齿道:“老子毙了你!”
周赫煊连忙制止:“诶,有话好说,快把枪放下。”
孔令伟却不给周赫煊面子,用枪指着王二说:“要是能接我三枪,今天就饶你不死。”
“你当老子吓大的啊?”王二不相信她会开枪。
“砰!”
一声枪响。
王二吓得屁滚尿流,躲在角落里大喊:“你还来真的!”
“砰!”“砰!”
又是两枪。
王二已经快哭了,他就没遇到过这种人,江湖仇人见面也要啰嗦几句,哪有说开枪就真开枪的。他哭丧着脸说:“你是真爷们儿,不是小相公。我承认你厉害,行了吧?”
“知道厉害就好!”孔令伟把枪拍在桌子上,继续喝酒。
周赫煊却感觉很有意思,可能是混世魔王还没进化成完全体吧,孔令伟这三枪是故意打歪的,没想真的要取王二性命。
换成几年以后,王二估计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周赫煊举杯跟孔令伟碰了碰,问道:“你怎么会来找我喝酒?”
“也没多想,就是觉得你蛮有意思。”孔令伟实话实说道。
“打伤你哥就是有意思?”周赫煊笑问。
孔令伟道:“那当然,放眼整个中国,有谁敢大摇大摆把我哥弄进医院的?王亚樵都不敢,他只敢派人放冷枪。”
“倒也是。”周赫煊点点头。
孔令伟半起身趴在桌上,凑近了看周赫煊脸颊和耳朵的枪伤,好奇道:“这就是日本人打的?”
“是。”周赫煊说。
“听说你肚子上也中了枪,快扒开我看看。”孔令伟说着就要来脱周赫煊的衣服。
周赫煊连忙退让,喝止道:“喂,男女授受不亲,衣服就不用扒了。”
孔令伟笑嘻嘻安慰说:“别怕,我不喜欢男人。”
“原来是弯的。”周赫煊嘀咕一声。
“什么弯的?”孔令伟不解道。
周赫煊懒得解释,掀起衣摆说:“喏,就是这儿。”
孔令伟把周赫煊的皮带扣往下扯,等观赏完伤疤的全貌,才拍着周赫煊的肚皮说:“你的命挺硬啊。”
周赫煊感觉浑身不自在,把孔令侃的手拍开说:“运气好,差点脑袋就开花了。”
孔令伟羡慕的盯着那枪伤,感慨道:“要是有人来刺杀我就好了。”
“为什么?”周赫煊整理衣服问。
“因为刺激啊,想想就让人兴奋。”孔令伟憧憬地说。
周赫煊道:“想要刺激,怎么不去当兵打仗?”
孔令伟脸色露出黯然之色:“我终究是个女的。”
“中国也有女兵。”周赫煊道。
孔令伟摇头说:“中国是有女兵,但没有女将军。当女兵有什么意思?又不能真的冲锋陷阵。”
周赫煊怂恿道:“你可以当空军啊,万丈高空生死周旋,那可比什么都刺激。”
“对啊,好主意!”孔令伟猛地拍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周赫煊算是看明白了,孔令伟就是个被惯坏的性别错乱者,这家伙自负而又自卑,心理已经扭曲偏激到极点。随着她手握的权力越来越大,她表现出的心理问题也就越严重,她渴望获得别人的认可,又完全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变态!
甚至于,孔令伟在抗战期间还勾搭上一个军官的妻子,两人公然同居,家里的佣人都直呼她们为先生太太。
孔令伟对朋友所表现出的仗义,估计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很爷们儿,跟所谓的道德和友谊无关。
孔令伟越喝越多,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端着酒壶跟周赫煊勾肩搭背:“我跟你说啊,我哥就是个傻逼,除了玩女人啥都不会。我要是个男的,保证比他做得好一百倍,孔家的将来以后就全靠我了!周老弟,你说是不是?”
“是叔叔,不是老弟,辈分别搞错了。”周赫煊提醒道。
“都一样,”孔令伟潇洒的挥手,拍着周赫煊的胸口说,“周老弟,我跟你说啊,本公子八岁会骑马,十岁会玩枪,十三岁就学会了开车。要不是我妈拦着,老子开坦克都会了。你说我厉不厉害?”
“厉害,很厉害。”周赫煊笑道。
孔令伟从怀里掏出一盒雪茄,自己咬住一根,又分一根给周赫煊:“周老弟,本公子要是生在古代,那绝对就是个花木兰!你信不信?”
“我信。”周赫煊乐呵呵的点雪茄。
“你不信!你们都不信!”孔令伟郁闷的大吼一声,猛地把桌上酒菜全掀了,拍着桌子说:“没一个相信我的,全都是王八蛋!”
这二货跑拘留所里发酒疯来了。
周赫煊看着满地狼藉的下酒菜,抽着雪茄叹息:“唉,我还没吃饱呢。”
孔令伟举着手枪突然唱起戏来:“师爷说话言太差,不由黄忠怒气发。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杀杀杀杀杀!”
“砰砰砰砰砰!”
周赫煊正享受着雪茄呢,突然听到一连串枪响,吓得连声咳嗽:“我草,你特么别发酒疯了,会死人的!”
孔令伟把弹夹打空,才终于消停下来,哈哈笑道:“周老弟,你怕了,你胆子真小。”
不止周赫煊胆子小,拘留所的警察也胆子小。前后两次枪响,都吓得警察们跑来查看,一个个被吓得浑身冒汗。
“把她给我拖出去,越远越好!”周赫煊朝警察大喊。
孔令伟酒劲已经完全发作,一脚踹翻桌子,就那么躺地上呼呼大睡。
最难接受的是,居然还他妈打呼噜!
就在这时,宋美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