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却不知道,正庆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半个时辰之前。
大明宫,养心殿。
“混账!混账!!胆大包天,无耻之徒!朕要,朕要褫夺他的爵位,朕还要打他一百大板!”
当星月公主从他这里离开之后,正庆帝就陷入不正常状态,一连破口大骂。
戴权在一旁,憋着脸,试着劝解道:“陛下,此事,或许与宁侯无关......”
“屁才与他无关!”正庆帝生气极了,不但冒出粗口,还把镇纸摔了出来。
戴权吓得赶紧跪下。
正庆帝这才没找他的茬。
他刚才批了半天折子,正准备到养心殿休息休息,这时候星月公主来找他,他自然很高兴。
可是星月公主竟然是来求他赐婚的,而且对方还是刚刚被自己赐婚过的贾清!
好啊,之前说的信誓旦旦,说什么深慕表妹,表妹也深慕于他,他不忍相弃,又不敢违背父命,所以才求额外开恩。
他也念在其“微”有薄功的份上,成全了他。
可是呢?
贾清怎么做的?
转眼就把他的亲妹妹,堂堂天之骄女给拐骗了,还串掇她来再叫自己开恩?
朕成了专门替他娶老婆的了?
无耻之徒!
除了这个词,正庆帝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表达他的对贾清的愤怒
一时间,他想过了一百种收拾贾清的方法。
“皇上,贾贵妃娘娘求见。”
小黄门进来禀报。
正庆帝这才整理一下情绪,道:“让她进来。”
一时元春进来,请安之后,见正庆帝面有愠色,便道:“臣妾刚才进宫门之时,听说陛下正生气,不知所为什么事。”
“你来的正好,朕正要告诉你,你家最出息的那个弟弟,如今可是越来越‘出息’了,花言巧语,蒙骗良家妇女,竟然骗到皇家头上来了!”
元春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跪下请罪道:“还请陛下息怒,若是族中子弟触犯国法,臣妾万万不敢徇私情,只求陛下以国法处置。”
“起来吧。”正庆帝道。
对于这个今后会与他一起御极天下的女人,他还是愿意给予尊重的,不会随意轻贱。
轻贱于她,便等于轻贱国体。
没错,正庆帝心中已经决定要封元春为后了。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对她恩宠日盛,便是征兆。
原本他还考虑过封吴贵妃为后,以此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但是他后来发现,这个方法效果或许并没有那么好。
那些人对他的谩骂,他每天通过锦衣军,能够收到一箩筐。
只是他暂且还没来得及处置。
而且,吴天家的深深搅进何党之中,也令他深恶之。
故而选择反其道而行,彻底拉拢开国勋臣一脉!
他要以方守、崔文龙、王子腾、牛继宗甚至是贾清等人为核心,培养自己的一套班子,彻底摆脱太上皇的阴影,清除朝政宿弊。
他思来想去,猛然发现,这一切,似乎只要封元春为后,就实现一大半了。
这些人,要么本身就属于开国勋臣一脉,要么,就是贾家的故交亲友甚至是贾清的老师,还有就是他自己的心腹。
其实,他是真的很重视贾清,并决定要委以重任的。
这也是他刚才那么暴躁的原因,因为他忽然发现贾清或许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
“方才星月来找朕,说她喜欢贾清,要朕帮她赐婚。”
正庆帝有些咬牙切齿道。
元春露出惊诧的表情道:“这,是臣妾二弟叫公主这么做的?”
正庆帝看了她一眼,道:“这倒不一定......不过,就算不是他的意思,但他竟然敢哄骗逗引天家公主,其同样罪不可赦。”
元春忽然起身,郑重的跪下,启道:“臣妾恳请皇上开恩,饶恕臣妾那二弟。”
抬头见正庆帝不置可否,她继续道:“臣妾不是要为族弟开脱,实在是臣妾深知他是什么品行,要说他敢哄骗、逗引公主,这一点臣妾是不相信的。
但是,如今既然发生此事,臣妾也不敢替他推脱责任,只求皇上看在他年少懵懂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
所有的罪责,臣妾愿意替他承担......”
“你替他承担?”正庆帝不悦道。
“不敢欺瞒皇上,臣妾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贾家虽然名为开国公府,富贵显赫,但是传到如今,实则衰微了。
家里虽然男丁不下数百,但是能够堪当大事者,百不足一。如此下去,不过再过一二代,必致败落。臣妾身受贾家生养之恩,此时怎敢不思求回报万一?好在,圣人垂幸,在臣妾这一辈,出了他这么个子弟,得到了皇上的恩宠,显见能够光耀贾家门楣。
臣妾幸甚。
如今他既犯大罪,臣妾不敢乞图苟安富贵,只求皇上看在他对皇上忠心不二、往后或可一用的份上,让臣妾代他领罪。
只要能代他之罪,皇上要打、要罚,臣妾都甘愿受领,惟请皇上垂怜、应允。”
正庆帝思索一会,道:“朕,允了。”
正庆帝这般好说话倒是让元春心中诧异,嘴上道:“多谢皇上。”
她本身就是听到风声过来求情来的,所谓代罪,不过是一种策略。因为她知道,在皇帝生气时,只有认罪才能得到他的宽恕,而不是狡辩。
“朕就罚你去劝解星月,若是星月不再记挂此事,朕便可以既往不咎。另外,叫他抄写十遍《周礼》,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交给朕,要是一辈子抄不完,就一辈子待在贾家,和他的夫人们享清福吧!”
“臣妾遵旨......”
等元春走后,正庆帝又对戴权道:“你之前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戴权笑道:“奴才不敢说,说了怕万岁爷生气。”
“朕让你说。”
“是......奴才是这样看的,此事宁侯未必知情。皇上你想想,宁侯昨儿刚回京,今儿又忙着摆庆功喜宴,这个时候叫公主来给皇上说这事,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宁侯素习聪慧,就算他真有此心,那也该错过这个当口再来向皇上讨情啊?
如今公主这般,恰好说明此事与宁侯干系不大。
依奴才看来,宁侯少年英姿,卓尔不群,自然十分受青春少艾青睐。加上公主与他早年相识,以公主的脾性,满皇城里,王子龙孙中哪个不怕她?或被公主折腾一二次,便投降讨饶了。唯独宁侯英勇不惧,虽然屡屡吃亏,但拒不讨饶。
一来而去,自然入了公主的眼。
以前公主是因为年纪小,不懂儿女感情。这次见到皇上亲自为宁侯赐婚,再加上听到宁侯在边关的英勇事迹,如此种种,公主芳心如何不起波澜?
皇上别忘了,公主如今已年过十四,民间女子到了这个年纪,正该谈及婚嫁了。”
“你这狗奴才,知道什么就只管胡沁!”正庆帝目光不善的看着戴权。但他心里却明白,戴权这番猜测,还算是合情合理的。
就算是他,也知道贾清的品貌个性,确实比较容易讨得女儿家的欢心。
虽然被骂,戴权却毫不惶恐,皇宫里伺候了一辈子的他,知道主子什么样子是生气,什么样子只是表象。
“奴才蠢笨,自然没什么大见识。不过奴才看,公主她几个月没到过大明宫了,如今为了此事专门跑来,想来是很在意了。
若是皇上答应公主,想来公主以后也就会像之前那般,亲近皇上了......”
“你知道什么。要是没有之前的事,朕答应她也无妨。
可是如今朕刚刚当着天下人的面大肆褒奖林家,还封了林家女儿为安宁县主,并为其赐婚。
如今朕岂能自食其言,出手废掉这桩姻缘?”
原本,不论星月公主喜欢什么人,他都愿意成全。可是,偏偏又是贾清!要是他现在废了贾清的两个夫人,让他娶星月公主,那他之前做的一切不是个笑话吗?
天下人该如何看他?
而且,安宁县主身份同样尊贵,万没有折辱的说法。
戴权小声道:“公主似乎没说一定要皇上废了宁侯的两个夫人......”
“你这狗奴才!”正庆帝怒而把一方砚台也砸过来了。
这狗奴才,难道还想让自己的妹妹添上去当“三夫人”?
戴权连忙给自己掌嘴道:“奴才胡说八道,奴才罪该万死,万岁爷息怒......”
他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这般小丑作态,倒是滑稽,一时正庆帝也没好气的笑了一声。
这时又有太监通报说:“公主她,去宁国府吃喜宴去了。”
正庆帝默不作声的瞧了戴权一眼,戴权连忙将眼角的笑意敛去,一本正经状。
“朕知道了!”
正庆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