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开路、封上及宫玄二将叫门,福州守将——叶值,因为帝、福二州向天焱皇朝献地称臣之事,乃人所共知,加之有封上、宫玄等禁军将士出面,所以他想都没想,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城门;及至看到陆否兵马尾随而来、听到袁顶身死之消息,已是回天乏术,唯有乖乖就范。
顺利接管福州三郡九城,赵御马上当众宣读了素君旨意:
“……改封晋王陆否为晋君,封地风州,允其子孙世袭永镇;麾下所部兵马,一半驻守风州,一半交由秦王调遣!余下有功将士,以秦王具实呈奏为准,论功行赏……”
陆否领旨谢恩之余,当天即将愿意追随秦夜征伐天下之三万多士卒挑选出来,彻夜把盏言欢一番之后,于次日辰正时刻,率领另外三万将士返回了风州。
滞留福州近半月,待初步处置完其间诸事,赵御会同素律、谢光辉、萧衣及一千羽营所属,告别皇甫凡、宗政权、雷灭、杜恨等人,又马不停滴地赶往帝州……
独自掌军应付福州一切事宜之第一晚,皇甫凡撇开宗政权和雷灭、摒退所有护卫与丫鬟,并对外宣称不见任何人之后,私下会见了杜恨。
“不瞒先生,皇上和二姐夫此举,后生实在看不透,惶恐误了大事,只好叨扰先生了。”
“侯爷言重了!承蒙侯爷不弃,老夫知无不言!”
二人相识于皇甫凡领兵攻打昭武文武之途中,虽说年龄差距甚大、接触也不是很多,但皇甫凡之真诚、尊重,使得杜恨这个意欲逍遥避世之老者深受感动,以致决心为这个忘年交尽些绵薄之力!因此在收到他的邀约之后,便立即放下手中碗筷,来到福州州府拜会。
“多谢先生不吝赐教!按理说,袁顶私心太重、死有余辜,可陆否之功勋有目共睹,为何皇上和二姐夫……”
除了风州封地及世袭荣耀,陆否再无额外赏赐,而且,西平帝州原有之晋王爵位,还明旨降为了晋君!对此,皇甫凡百思不得其解,躬身一礼,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侯爷是秦王、乃至皇上,您会怎么对待陆否及其所部精锐将士?”皇甫凡坦诚相待,杜恨亦是直言了当,一出口即让皇甫凡惊愕得不知所措。
见他不敢接话,杜恨也不纠结,自顾自娓娓解释:
“秦王礼贤下士、爱惜人才,对陆否等人必是恩遇有加,皇上呢?难不成真要承认陆否之晋王爵位吗?其他人不清楚也就罢了,我天焱皇朝的两大异姓王——恒王和秦王,与您关系是何等密切,难道侯爷就不能从中洞察皇上圣心之万一吗?且不说陆否没资格同恒王、秦王并列为王,就算与东归君并列为君,都算皇上格外加恩了!侯爷别忘了,凤舞之三郡九城,可不比这福州之三郡九城差!”
“先生之意思,后生明白,只是……”
听完杜恨所说,皇甫凡似有所悟,但他心中仍有两处疑惑不得其解,所以才会一边拱手认同,一边吞吞吐吐。
“侯爷放心,同展思起兵至今,身边之袍泽兄弟一个个死于非命,陆否能留得性命,已属万难,何况封君赐地、手握兵权?侯爷千万别小看他这晋君爵位,那可是我天焱皇朝有史以来第一个手握兵权、封地之君爵!有此殊荣,陆否应当心满意足了,不然,他又岂会万分爽快地分出三万余兵马、仅带另外一半将士返回风州?”抿了一口茶,杜恨接着耐心开导。
“幸好在他前面还有一个东归君,若是让陆否在名义和实权两方面都占了,那岂不是……”
“是啊,据此观之,老夫不得不佩服皇上和秦王之深谋远虑!当真是‘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天焱皇朝有君臣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心中疑惑尽去,皇甫凡长舒一口气,顿感轻松不已,于是朝门口大喝一声,吩咐准备酒宴,他要好好陪杜恨大醉一场!
“帝、福二州何等重要,侯爷可知秦王为何不第一时间亲来?”
三杯下肚,对酒一向无感之杜恨,再不主动找点话题,恐怕就要被胡吃海喝之皇甫凡灌醉了。
“一年到头顾不了家,二姐夫应是自觉亏欠父母妻儿太多,所以才会命后生和谢光辉先来打头阵。”不假思索,皇甫凡举杯回复。
“秦王志在一统天下,又岂会因私废公?”摆了摆手,杜恨没有再举杯同他共饮,而是紧接着反问。
劝酒豪饮,皇甫凡或许算得上行家里手;揣摩人心,可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是故,问题到此,两人瞬时都陷入了沉默。
“难道侯爷就从来没想过秦王在借刀杀人吗?借您和南湖伯手中之兵刃,先行铲除袁顶及两州之地的老旧势力,他再出面安抚人心!届时,不仅可以稳定帝、福二州之局势,还可以名利双收……”
“先生……不要说后生从未如此之想,就算二姐夫果真把后生当刀,后生亦甘之如饴!还望先生勿再心怀此念!”
相识以来,皇甫凡对杜恨一直敬重万分,像现在这般冷冷警告,实属首次!不为别的,只因对方触犯了他对秦夜之崇拜。
“哈哈哈,侯爷赤子丹心,秦王有福!请恕老夫刚才无礼,一番试探,不过是为了替侯爷自证清白,彻底扫除渐渐生出的流言蜚语!”
杜恨起身后退一步,对着皇甫凡恭敬地行了一个天揖之礼。
杜恨所言,皇甫凡不是第一次听到;莫说外人,恐怕恒王王府与秦王王府中人,也有不少人会这么认为!而他之所以完全不当一回事,无非是基于心中对秦夜的无理由信任、支持!
刚刚杜恨之言辞,挑拨之意明显,若非相识一场,皇甫凡早就拔剑杀之;可就此放过,他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敬重杜恨;正当其心中暗自失望叹息之际,杜恨的坦诚解释,让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大笑着起身回礼:
“先生大才,就不要为难后生了,还请尽说胸中之言,以开后生茅塞。”
“前得紫呈五郡二十五城、再得龙凤郡四城、今又得福州三郡九城、后还会得帝州六郡三十城……这么多州郡城池,是需要能臣干吏去治理的!可人才之缺失,却早已成了困扰我天焱朝堂良久的大问题!上次的制举取士,或许可以解一时燃眉之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秦王谏言皇上派老夫和萧衣分别出任福州与帝州州领,看似不拘一格,实乃无奈之举!”
说到此处,杜恨似乎因为感触太深,竟下意识伸手去端起酒杯,临空敬了敬皇甫凡,便一饮而尽。
酒劲上头,听得云里雾里的皇甫凡见状,连忙给自己倒满一杯酒,陪着喝了个底朝天。
“秦王身负重任,不可能事事亲为,侯爷需要尽快成长起来,以盼独当一面!而想要担当大任,仅靠侯爷一人,是绝对不行的;侯爷必须要发挥自己的识人、用人之能,在短时间内建立以您为主、效忠皇上和秦王之福州幕僚,以备急用……而这,才是秦王让侯爷先行到此之根本原因!”
缓缓说完,杜恨放下空空如也之酒杯,满眼羡慕、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我说呢,难怪皇上和二姐夫会把先生‘贬’到福州,原来是为了帮后生替朝廷招揽人才啊,哈哈哈!”
大笑着又给彼此倒满美酒,皇甫凡上前搂着杜恨,强行“逼”他喝下了第五杯酒。
不胜酒力,杜恨不敢再呆下去,摇摇晃晃起身,眼看就要离去。
意犹未尽之皇甫凡无奈,只好叫来两名羽营所属,叮嘱他们照顾好杜恨;正要转身之际,皇甫凡突然问道:
“后生有先生帮扶,谢光辉那只兔子呢?赵侯和萧衣,可不像干这些细活之人!”
“侯爷忘了,进驻帝州之大军,来自何方?骠骑大将军会亏待自己的独子吗?说得不客气一点,有了帝州历练,今后南湖伯麾下可用之才,绝对要比侯爷多得多!”
在两名羽营所属之搀扶下,杜恨头也不回的做出了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