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和弟弟妹妹们对自己怎样羡慕妒忌恨,萧瑾晗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投放在了苏然的身上,随着少年的一抹眼神,一个动作,或失落,或高兴,半点不由自己做主。
但萧瑾晗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他和少年是一体的,要笑一起笑,要恼一起恼,比自己当上少将还要喜悦得多。
挽起袖子主动帮于哲把桌面上的散面收拾干净,期间默默扫了眼于哲腕上的手表,唇角边的弧度忍不住又往上扬了扬。
这会儿萧瑾晗的酒意早就散尽了,当头脑恢复清明,对于自己歪打正着的成果简直满意的不要不要的。
嘴笨怎么了?成大事者靠的不是巧舌如簧,而是气运,自己的气运就比整个萧家人都多,萧瑾昱想和他抢小晞?窗户都没有。
“剩下的我来吧。”手脚麻利的擦干净桌子,于哲压根不敢抬头直视萧瑾晗,以前的教官给他的印象是高高在上的君主,霸气孤傲,凛然不可侵犯,现在的教官……太接地气了他心脏受不了。
天知道他在拍摄教官包饺子那段视频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颤抖的手腕,教官拿惯了刀枪的手竟然在拿面皮,包好了饺子还默默望着苏然求表扬,一脸血懂不懂?他相信队里的兄弟们做梦都想像不到教官内里竟然是个闷骚型。
没理会闷头擦桌子的于哲,萧瑾晗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瞅,突听到后厨房传来了叫勺声(菜出锅了拿铲子敲击锅边的声音),眼睛猛的一亮,“我去端菜。”
教官,苏槐山是叫勺给我听不是给你听,你真心不用跑的那么快。
对于自家教官粘苏然粘到天怒人怨的场景,于哲已经连吐槽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不就是离开一小会儿吗?少看一眼能怎么着?
后厨房,苏槐山将最后一道菜装进盘子里,解了围裙正打算接着和儿子谈谈萧瑾晗的问题,没成想嘴巴还没等张开,萧瑾晗就又颠儿颠儿的追了过来,两只眼睛一进了厨房就锁定在苏然的身上打死不移动,跟饿狼盯上小羊羔似的,闪烁着青幽幽的光。
“萧先生,你是客人,总劳动你多不好意思?”横身把苏然挡在身后,苏槐山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真想把握在手心里的锅铲拍到萧瑾晗的脑袋上,就算儿子顶的皮是萧瑾晗的弟弟,也不用走哪跟哪吧?
看不到苏然了,萧瑾晗终于不甘不愿的收回了目光,低咳一声道:“尽管使唤我,不用不好意思。”他还怕使唤的太少呢,讨好小晞,出点力根本不算什么。
苏槐山被噎的胸口发闷,萧瑾晗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压根就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好吗?根本是萧瑾晗的思维逻辑与别人有误差,别告诉他当了军长的人还不懂得人情/事故,太不拿自己当外人是病,得治!
“苏叔,你在生气?”明显这气还是冲着自己来的,萧瑾晗一头雾水的回想,自己到底哪句话惹着苏槐山了?
有件事情苏槐山猜的没错,萧瑾晗还真不懂得人情/事故,他短短二十四年的时光,几乎有大半都是在训练、暗杀和养伤中渡过的,让他制定行动方针把敌人一击毙命绰绰有余,让他看人脸色有礼有度的表现自己,哪怕回炉重造都不见得有用。
在萧瑾晗看来,他已经很隐忍了,他都没有抱着小晞举高高,也没有亲吻小晞的脸颊和他蹭鼻尖,他甚至还放任小晞独自到厨房待了四分多钟,苏槐山有什么理由生他的气?
庆幸吧,苏槐山和苏然都不是萧瑾晗肚子里的蛔虫,不然苏然准得对萧瑾晗敬而远之,多大的人了还举高高?也不怕折了他的胳膊,苏槐山说不定也会抡起锅铲拍萧瑾晗个满脸开花,两大男人蹭什么鼻尖蹭鼻尖?你讨好的是弟弟不是老婆。
“我不是你叔。”叔你姥姥个叔,一听到萧瑾晗叫自己叔叔苏槐山就火冒三丈,自己转了年才四十岁,担不起他的叔字。
叫不叫叔都是叔,碍于苏槐山火力太猛,萧瑾晗没接话茬,弯腰端起菜盘子快步走出了厨房。
守在门口一直没敢吭声的于哲,见自家教官大人又一次不得不避开了苏槐山的锋芒,撇一撇嘴,转身拿了两挂鞭炮把苏槐山直接调去了门外,借口都是现成的,放炮接神。
没了苏槐山当拦路虎,萧瑾晗盘子端的更欢了,十二个菜只跑了三趟就齐活,每次回来端菜他都会对着苏然笑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硬是多了分傻气,看着却格外的让人窝心。
苏然垂下目光看着锅里飘动的饺子愣愣出神,越是和萧瑾晗接触,他对萧家人的印象就越是鲜明,萧瑾昱的温柔,萧瑾晗的宠溺,都在一举一动之间表现的淋漓尽致,萧家父母年三十儿也不让两个儿子回家过年,说其中没有他的缘故谁能信?
他们看重‘他’,对‘他’的爱超过了两个出色的兄长,即便萧家人明白他对萧家的抗拒有多深,也仍旧用行动证明着他们的包容和在意,真可谓用心良苦了。
可惜自己不是沈念,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报萧家人的关爱,自己甚至不能告诉他们真正的沈念在哪,且不说他们会不会相信换魂的事情,就算他们信,自己又怎么才能把壳子还给沈念?到时候痛苦的将不止自己一个人,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瞒着他们的好。
眉毛上袭来一点温热,苏然下意识抬头,原来是萧瑾晗在用手指点他的眉峰。
“有心事?”轻轻抚平少年眉宇间的褶皱,萧瑾晗低声问。
“没有。”拿起空盘子把煮好的饺子盛进去,顺手递到了萧瑾晗的手里,刚一递过去苏然就表情一僵,反倒是萧瑾晗又轻勾着唇角笑弯了眼睛。
“这一锅是什么馅儿的?”
“韭菜鸡蛋,于爷爷不爱吃韭菜,你先放到边上就行。”反正指派都指派了,也不在乎多两句嘴,想着,苏然把剩下的饺子一一装盘,动作间带起了一片叮当声。
少年憋闷的样子逗的萧瑾晗心尖痒痒,趁着苏然不注意,蠢蠢欲动的爪子摸啊摸的摸上了柔软的发顶,和想像中一样的触感由掌心反馈回大脑,惹的萧瑾晗情不自禁的使力,一把将少年揽进怀中,那一刻,萧瑾晗感动的眼眶泛红。
“喂,你发什么神经?”挣了两下没挣开,苏然恼了,李景轩和秦宏对他动手动脚可以理解为色狼本性,萧瑾晗也玩突然袭击要怎么理解?他讨厌和男人零距离接触,特别讨厌。
冷着脸抬头,忽然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脸颊上,苏然怔忡着挑起眼帘,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紧紧闭着双眼的男人,他,为什么哭?
若不是离的近,确确实实看到了萧瑾晗湿润的眼角,苏然准以为自己脸上的是汗,而不是男人的眼泪,虽然只落下一滴,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酸。
“那个……我还有饺子没煮完呢。”横臂想把萧瑾晗推开,手臂刚一抬起来,男人的另一条胳膊就绕过来把他圈的更紧了一些,盘子掉到地上发出了碰的炸响,饺子散了一地。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手掌按住少年的头压向肩膀,另一只手勒紧少年的腰,下巴贴着对方的鬓角,隐藏在心底的恐慌、彷徨、空洞,都在这个拥抱当中淡化成了泡沫。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少年对他的重要性,那些阴暗的过去是他心底带血的伤疤,轻轻碰触都会痛的他鲜血淋淋,而少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医治他的灵药,他就像守在灵药旁的野兽,恨不能和少年长在一起,宁肯饿到饥肠辘辘,也不愿意跑到外面去觅食。
以前没有找到小晞,他还可以凭着毅力扛过每一个病发的艰难时刻,为了让自己熬过去,他在心里幻想了一次又一次与小晞重逢的画面,那些画面根深在脑子里,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如同吸食了毒品的瘾君子,一旦上了瘾就再也别想戒掉,他也没想着戒掉,真戒了他也活不到今天。
如今小晞被找了回来,却对所有萧家人都冷冷淡淡的,他强忍着思念看了几天视频,最终还是败在了渴望里急匆匆的赶来了h城。
原本还想着,能离得近一点就好,他不求小晞马上接受他,但人的贪念会随着愿望的满足而增高,当他离的近了,就会想要见面,见了面了又会想要交谈,一步又一步,他到底没能控制好自己,怕是,吓到小晞了吧?
外面的鞭炮声逐渐变小,耳边响起了苏槐山和于哲的说话声,萧瑾晗缓缓松开手臂,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他的头垂的很低,低到只能看见苏然的鞋尖,空间里的静默拉的越长,他手指间的动作就越是慌乱。
陡的,一块尖锐的碎片扎进了肉里,鲜血一滴滴落在染着污渍的水饺上,萧瑾晗愣了一下,满不在乎的又去捡另一块碎片,这点小伤于他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还是先把碎片捡干净吧,别不小心伤到小晞。
“萧瑾晗,你给我站起来。”以为把自己弄成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就能博取同情吗?搞清楚,被突然抱着的是自己,不是他萧军长。
静静抬起头,目光一寸寸往上移,直到对视上苏然的眼睛,确定那里面没有疏离和冷漠,萧瑾晗才放下高高悬着的心站起身。
又来了,这种‘我是大喵,你摸摸我,表不理我’的既视感强烈到想被人忽视都难,苏然抚了抚抽搐的眼角,扭头对着走进厨房的苏槐山道:“爸,剩下的饺子你来煮吧,我去给萧先生包扎下手指。”
“萧先生受伤了?”于哲紧跟着苏槐山走进来,眼神往萧瑾晗手指上一搭,眼角也有些抽,教官都开始上演苦肉计了嘿。
“他手指上的伤口不大,用创可贴就行,你问问于爷爷家里有没有,没有就出去买一盒回来。”苏槐山倒没怀疑萧瑾晗居心不良,大少爷嘛,干活毛手毛脚的很正常。
应允了一声,苏然带着萧瑾晗问于重恩要来了创可贴,把男人按坐到椅子里,低头帮他慢慢清洗伤口,于甜甜在一边微张着小嘴盯着看,看两眼还呲一呲牙,表情丰富的引人喷笑。
“行了,记得别让伤口沾水,养两天就能好。”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苏然的眼神可不太友善,萧瑾晗还有完没完了?哭也哭过了,抱也抱过了,还紧巴巴的盯着他看干什么?莫非丫就是传说中的弟控狂人?
默默为萧安点一排蜡,他活的肯定很辛苦吧?请尽情的辛苦下去不要停,麻溜的把萧瑾晗勾搭走,gogogo!
“嗯,我不沾水。”小晞给自己包的创可贴,当然不能沾上水。
一旁的于甜甜直到了这会儿才长长松一口气,小手在衣兜里掏出两块糖,直勾勾送到了萧瑾晗面前,“帅叔叔真乖,吃糖。”
“我的乖孙女,你当你帅叔叔也像你似的怕疼?”把耍宝的小丫头捞过来一通亲,于重恩笑的合不拢嘴。
“开饭了。”于哲端着两盘饺子进屋,“来来来,都坐好,咱们今儿晚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分老少尊卑,痛痛快快过大年。”拼死他也要灌教官一回酒,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干。”围坐成一圈,众人举杯共饮,萧瑾晗如了于哲的愿杯到酒干,他是真畅快,小晞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醉了还能睡在小晞家里,大醉一场又何妨?
于是等第二天醉的死死的于哲捂着头痛的脑袋爬起来的时候,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一样的酒,一样的醉,为神马自己是躺在沙发上窝了一宿,而教官却揽着美少年睡在热乎乎的炕头?
可当眼神瞄到黑面神苏槐山后,于哲又觉得睡沙发挺好的,看到有人比他更难受,他就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