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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城

正是腊月二十一,天上扬扬洒洒下着好大的雪,洁白的雪花落在脸上刺的人微凉,不一会就化成了小小的水滴。

常年生活在北方的人都知道,下雪的时候并不太冷,雪停了之后才叫冻死个人。

手中提着保温饭盒,身形修长的少年快步往前走,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又宽又黑的镜框与四四方方的镜片几乎掩去了大半张脸,偏偏少年还流了个齐眉的短发,黑镜框黑眉毛黑头发丝,整体效果简直不忍直视,如果不是少年的唇角边带着浅浅温和的笑意,大概谁看了都会暗道一声书呆子了。

“哟,小苏这是又给你爸爸送饭来了?如今像你这么孝顺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迎着少年走来的男子有五十多岁,一看见少年就笑,语气又赞又妒,边说边叹了口气。

“要是我家小楠能有你一半懂事,何至于……”顿住口,中年男子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老了,总想些没用的,这都快十一点半了,老苏肯定等急了,快进去吧,别让你爸爸担心。”

“那我进去了,路上滑,张叔慢点走。”少年的声音一如他唇角边的微笑,都有着让人心情放松的魔力。

“行,慢点走,下雪的天,就你张叔这腿脚,想快也快不了,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张叔转身走了,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张叔过了街,才接着往前走。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连夜和苏槐山离开t市的苏然。

当时苏然假装晕倒骗过了宋天浩与韩祁,趁着众人不注意由医院后门成功溜走,继而电话遥控着苏槐山秘密汇合,两人撒开脚丫子一路逃向了北方。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两个人从不坐火车,只雇佣摩托或者干脆用脚走路,偶而碰上个好心的,稍带脚拉一段路,漂泊不定了一个多月才在h城落户安家。

苏然没瞒着苏槐山,打从因为换魂一事让苏槐山伤过心之后,苏然就发誓再也不对父亲隐瞒任何事情。

所以在奔逃的路上,苏然原原本本的将韩祁可能认识沈念亲生父母的事情由头到尾讲了一遍。

咳咳,虽说是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但抱着夏飞跳楼什么的,苏然很淡定的略过没提,反正他大方向没瞒着父亲,某些纯属找抽的话,提它干嘛?

两父子最终一致认定,沈念亲生父母的身份绝对比沈家还要高贵一些,说不定还是个大官儿,要不然怎么会把连宋天浩都惹不起的b市小少爷激动成那样?活像捡到了绝世珍宝,两只眼睛都在迸发着蓝汪汪的光(苏然给的评价)。

分析完了,苏槐山一把抱住儿子不撒手。

马勒戈壁的,才解决完一个沈家又跑出个萧家来,就不能让他和儿子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吗?这回谁来了他也不退让,儿子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苏然也回抱着父亲。

不管是沈家还是萧家,都和他没有父母缘,他的母亲早就去逝了,父亲也只有一个,就是养育他长大为了他苍白憔悴的苏槐山!

两父子心意相同,齐心合力躲避身后一波又一波的追捕。

苏然在奔逃的过程中,一点点留长了头发,戴上了黑框眼镜,左看右看都是个呆子。

苏槐山更绝,直接扮起了聋哑人,头发同样留的有些长,戴着副墨镜,一手提着棍子一手搭着苏然的肩膀走路,硬是与追捕他们的人迎面撞上好几回也没被认出来过。

可见得,苏然会演戏并非天生,而是有个影帝级别的父亲言传身教,难怪骗的人一愣一愣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直到来了h城,碰巧救了因为贪玩掉进冰窟窿里的于甜甜,才阴错阳差的有了安定的生活。

到了冬季,北方的人们总喜欢在冰面上凿一个洞,用来捕捉肥美的鲜鱼,后冻上的冰洞比原本的冰层薄,一旦踩实了,掉下去十死无生。

于甜甜是老于家的凤凰蛋,宠得跟心肝宝贝似的,小姑娘也讨人喜欢,才七岁,长的白白嫩嫩,嘴儿甜的像含了块糖,整条街上到老人下到小屁孩,都拿她当开心果看待,见了总会摸摸她的头或者捏捏她红扑扑的小脸儿。

所以苏槐山救了于甜甜不亚于救了老于家全家,北方人豪爽更热情,死活不同意苏槐山和苏然翩然而去,硬把两人请进了家里做客。

说来也巧,老于家祖祖辈辈都在做雕刻生意,曾经还出过雕刻大师,只是于重(chong)恩,也就是于甜甜的爷爷,还没等出师,父亲就意外身亡了,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为了重振昔日荣光,于重恩另拜师门潜心学艺,经营了几十年确实把荣光挣回来了,可也把家里人的亲情降到了冰点。

于重恩育有一儿一女,长女眼看着父亲连母亲重病都不归家,早绝了父女之情,次子性格刚烈,嫉恶如仇,自小的愿望就是当警察,别说父亲的位置于重恩缺失了二十多年,就是没缺失过,他也不会跟着于重恩学做雕刻师。

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学到的手艺很可能后继无人,于重恩头发都快愁没了,天可怜见,他碰上了苏槐山。

苏槐山以前跟着父亲学过雕刻,天赋极高,若不是父亲去逝的早,家里为了给父亲治病欠了很多外债,他也不会放弃爱好跑到山上当砍树工。

两人一个缺徒弟,一个缺师傅,一拍即合,短短三个月苏槐山就由看工(只看不能摸)升到了小徒工(可以拿雕好的东西研究),又用了一个半月由小徒工升到了二级雕刻师,这速度,放眼整个雕刻师行列也算是高端人才了,把于重恩高兴的见牙不见眼。

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雕刻师,光勤学苦练不行,悟性最重要,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哪怕苏槐山真正入行的时间晚了尽三十年,于重恩也老怀大慰,他死后终于能闭上眼睛了。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长到十九岁的苏然凭白多出个爷字辈的活宝。

于重恩就是个活宝,老活宝,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七十多岁的于重恩面对苏槐山时是严厉的师傅,面对苏然时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

他会突然抢走苏然手里的吃食,边吃边美滋滋的在于甜甜跟前晃悠着说‘你帅哥哥把好吃的东西都给我了没有你的份’,每次都能逗的于甜甜红着眼睛噘半天嘴巴。

为什么要叫书呆子形的苏然帅哥哥?自然是因为苏槐山在拜师之前,曾把两父子的身份与随着身份而来的麻烦告诉过于重恩。

苏槐山没提萧家,李家、秦家……那是神马东西?

苏然不是个喜欢自恋的人,他压根就没幻想过自己失踪了李景轩或者秦宏会着急上火到满天下找他,他一直认为找他们两父子的只有韩祁与宋天浩,也许还要加上个萧家。

他不提,苏槐山哪里知道自家儿子惹了一堆级品男人?韩祁和萧家就已经搞的他头大了好吗?

苏槐山告诉归告诉,却没把所有的底儿都露给于重恩,事关儿子的归属权,他冒不起那个险。

他只说,苏然的亲生父母见孩子长大了就想把扔掉的孩子再要回去,他舍不得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苏然更舍不得相处了十九年的父亲,偏偏那户人家又身居高位,他们惹不起这才躲到了h城,如果于重恩不担心他们说谎骗人的话,他马上磕头拜师。

结果,于重恩信了,苏然脸上的眼镜当即被老小孩摘了去,恰好又被跑进来的于甜甜看到,就此帅哥哥成为了苏然的另一个别称,括弧甜妹子的专属别称括弧完鸟。

再来说回到于重恩的顽皮。

逗孙女掉两颗金豆子都是小意思,他最大的爱好是看着苏然变脸,给苏然喝的水里加点黄莲汁,将于甜甜画的全家福贴在苏然后背上,带着于甜甜和苏然去外边玩突然指着于甜甜说‘你闺女如何如何’等等,此类事情不胜枚举。

他老人家玩的不易乐乎,时间长了,连邻居都明了了小可怜苏然的悲惨遭遇,并由衷的送上了十二排蜡烛。

至于邻居们心里是否兴致勃勃的翘首以盼着苏然下一次被坑的日子到来,就只有老天才会知道了。

“小然?你怎么又来了?”

才一走进院子,苏然就看见苏槐山不赞同的皱紧了眉,苏然笑,“爸,我一个人吃饭不香。”

“少糊弄我,这么大的雪你不好好待在家里读书,送什么饭?师傅还能饿着我不成?”嘴上数落着,脚下迈的步子却又大又快,接过了苏然的饭盒拉着儿子往屋里走,好在苏然的手上戴着毛手套,这才让苏槐山的脸色好看了点。

“饿是饿不着,但合不合胃口就两说了,爸你感冒才刚好,没有胃口又病了怎么办?”进了屋,苏然拍掉了头上和肩膀上的雪花,抬头左右看了看,“于爷爷呢?”

苏然口里的于爷爷指的是于重恩,不叫师爷是因为苏然没入雕刻这一行,叫爷爷苏然又觉得别扭,好像于重恩也不想让苏然那样叫他,最后就定了个于爷爷的叫法。

“前边来了位客人,指名让师傅雕刻一件玉饰,师傅这会儿正和客人谈价钱,没时间来作弄你。”苏槐山打趣的摸了摸苏然微湿的发顶,感叹师傅不着调的作派都快把儿子吓出毛病来了。

“爸,你不厚道。”苏然哀怨的看着苏槐山,到底是谁把老顽童招回来的?他这是无妄之灾,看他笑话真的好意思?

“好,爸爸以后尽量厚道点。”闷笑着,苏槐山打开了饭盒。

一个冬瓜汤,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四个馒头,都是苏槐山爱吃的。

“没带你于爷爷的份?”挑眉,这可不像苏然的作风。

“于爷爷不是馋葱油饼了吗?又嫌外面做的不干净,我打算中午给他单独烙几张,那东西得现烙才好吃,就是不好消化,以你现在的肠胃,还是少吃为妙。”他会做的菜式不多,也就几个简单的还拿得出手,烙饼和蒸馒头山里的孩子个个都会,算不得稀奇。

“爸你先吃,记得吃饭之前喝点汤,暖胃,我去和面烙饼,免得于爷爷以为我偏心,又找茬恶整我。”吩咐完苏槐山,苏然直奔大厨房。

院子里的厨房单健在后院,供十几个人的饭食,于家作坊请来的雕刻师们除了早饭,其他两顿都由大厨房供应,各种蔬菜应有尽有。

‘啊~’‘咣’‘碰’

远远的,苏然就听到大厨房里异响声不断,这是……有人打劫?还是厨子放了只老虎在里头?

随着越走越近,厨房里的乱象也越看越清楚,只见原本鲜嫩的蔬菜被踩的乱七八糟,扔的到处都是,门口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正拼命扭动着尾巴想由门内跳到门外去……

顺着地面往上看,满头是汗的厨子站在灶台前,灶台上似乎正煮着什么东西,铁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一位高举着手,手里各握着一根筷子的奇葩少女,躲在厨子身后探头往铁锅里看,看一眼跺一下脚,时不时还啊啊的尖叫,叫的人头疼,离少女不远的冰柜左后方也站了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面无表情的平视着前方,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

“季—婉—如!你没长脑子是不是?我都说了不用你煮不用你煮,你非要插手,现在好了,差点掀了整个厨房!”木了的少女醒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朝着奇葩少女兴师问罪,惨白的脸一瞬间红的发紫,被气的。

“我,我也没想到往热油上浇凉水会那么大响声,我吓了一跳才……”可怜巴巴的转身,季婉如怯生生瞄了眼好友,见好友眼神不善,肩膀下意识抖了抖,“晨晨,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扁嘴,想学着小说女主们无语泪两行,奈何她泪腺不给力,完全哭不出来,“我错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下厨了还不成吗?”

“你下不下厨关我屁事?什么叫你没想到往热油上浇凉水会发出那么大的响声?常识懂吗?就你这脑子也想做我大嫂?我大哥一根手指头都能玩死你。”气死她了,为什么季婉如会是她的好盆友?她是怎么惹上这位麻烦精的啊啊啊。

“我就是想当你大嫂,这和有没有脑子没有关系,你,你不能仗着是我未来的小姑就恶意重伤我,我抗议。”

抗你妈个议!

这是晨晨少女最真实的心声,但为了保持所剩不多的淑女风范,她艰难的把脏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深吸气,换上个假假的笑脸,晨晨少女一步一步由冰柜后方走向灶台前的季婉如,“你能不能当上我大嫂的事儿咱们改天再说,现在,我请你,立刻,马上,离开厨房,再敢踏进来一步,我明天就带一百个洋妞扑倒我大哥,天天扑,扑到你吐血为止!!”

“别别别,我这就走,不对,这就跑。”打蛇打七寸,季婉如的七寸就是她的心上人,一听晨晨少女放狠话,脸比晨晨少女刚刚的还要惨白,三步并做一步往外跑,跑到门口时又突然站住了,小心翼翼回头,“我走了你就不准再给你大哥找洋妞,不然你姓的萧字一辈子都倒着写,你发誓。”

“滚!”

姓萧?

呆愣在门口的苏然本能的抬头,他目前对萧姓人士格外敏感,细细打量了一番萧晨晨的长相,看着,好像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