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知雅换上了不久前新买的洋装,白色的花边衬衫和粉色的格子长裙,乌黑亮丽的长发上别上了一个珍珠发夹,桃色的口红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她依旧没能从莫大的震惊与喜悦中回过身来,可她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至失态了。多年来的教养与一向文静克制的性格,又重新占据了她。哭过的眼睛,虽然微微发红,但却如雨后初霁时沾染着雨滴的、虽颜色艳丽但不显俗气、反而更添清新之美的花瓣,让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灵动。
她走出门来,看见了站在院中等着她的铭均。铭均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神来,向她笑了一下,等着她走过去。知雅抿着嘴唇、微微垂下头来,快步走到他边上。
他们并肩往亿东和文秀的屋里走。在路上,他们这两个一向待人亲切有礼的人,竟都想不出要说些什么话,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好像怀揣着巨大的决心、要去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但是,知雅却格外享受这与他肩并肩的、静谧的时刻。她知道,各人心里,都藏着更多的话。也知道,自己和他要迈向的,是她心里期待已久的未来。
亿东和文秀正坐在屋里吃饭,见两个人神色严肃、一声不响地走过来站在面前,挡住屋外的光线,有些摸不着头脑。
文秀放下碗,说着“吃过饭了吗”就要站起来,但是铭均伸出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了下来。文秀诧异地和亿东对视了一眼。亿东也放下碗,清了清嗓子,“你有什么事吗?”
就在这时,郑太太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丫头一大早就说让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啊?”说着,她一边整理着仓促中没有穿好的衣服下摆,一边迈进屋来,看见屋里还站着两个人,有些讶异,“知雅和铭均也在啊。”说着,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俩的表情。知雅妆容精致,还穿着一身新衣服,眼睛好似泛着柔弱又朦胧的浅红,更显目光柔情似水。
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地走到文秀旁边,“何老爷何太太,这是怎么了?”
亿东和文秀也疑惑得很,听了郑太太的话,便不约而同地看向铭均。只见铭均从边上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文秀身旁,颇为礼貌地请郑太太坐下。
“这个架势……”文秀小声地嘀咕了一下,向郑太太递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哎呀,铭均,有什么事你就快点说吧。”体会到文秀意思的郑太太,伸出手向铭均挥了两下,催促道。
“爸,妈。”铭均说着,“扑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双膝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文秀身子一抖,吓了一跳。郑太太也有些紧张地往后挪了一点,身子紧紧贴着椅背。
“我今天把郑太太请到这里来,就是想在三位长辈的面前,正式地提出请求。我想让知雅嫁给我。”
郑太太捂着胸口激动地叫了一声。文秀也喜出望外地张大双眼,看向亿东。亿东倒显得很平静,他注视着铭均,微微咳嗽了两声才开口,“我和你妈妈,一直都在商量着这件事,也早就觉得,知雅姑娘做我们家的儿媳妇,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这,还是要看郑太太和知雅小姐的意思。”
知雅微微低着头,含羞带笑地开口,声音纤细而清脆,“知雅既然和铭均少爷一起来见三位长辈,自然是愿意的。”
郑太太高兴地拍了一下手,“知雅愿意,我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铭均少爷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为人正直,这是我们家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知雅听了,脸颊上更是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亿东一一看过屋里其他四个人的表情——文秀温和而欢喜地微笑着,安静地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郑太太兴奋地打量着知雅和铭均两个人,笑得嘴都合不上;而铭均恰恰和她相反,他紧闭着嘴唇,神情严肃;知雅脸上的笑颜温柔又娇羞,含情脉脉的双眼悄悄地看向铭均。亿东虽觉得这事有一些奇怪,但是铭均若能和知雅结婚,也了却了一直横亘在他心头的一件事。于是他斩钉截铁地开口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了铭均,你快起来吧。”文秀说道。
“谢谢爸,谢谢妈。”铭均说着,站起身来,知雅也连忙弯下身子扶住他。两个人的手便这样自然而然地牵上。
知雅的心不觉一紧。而郑太太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