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晨,铭均从珠宝店回来,便径直拐去芸书房里找她。但是来开门的,却是芸清。她说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铭均只好跟芸清交代着“那等她回来的时候,跟她说我有事找她”这样的话,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口袋里的小盒子摇摇晃晃地,格外烫人。
他回到书房以后,就一整天待在这门窗紧闭的屋里。手上的书压根没看进去多少,因为不知怎么,他始终心神不宁,紧张而期待的情绪一直难以平复。门外一有动静,他就迫不及待地凑到门边,推开一点儿门缝,看是不是芸书回来了。可回回都让他失望。有一回,有人在外面敲门,他喜出望外地冲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铭诚。他虽然沮丧极了,但还是强装镇静地走回桌边坐下,故作云淡风轻地问道,“你怎么突然会敲门了?有什么事?”
铭诚却一眼就看穿了哥哥的不对劲,凑到他身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怪腔怪调地调侃道,“哟?何大少爷,这是盼哪位美人归呀?”说着,他的眼神落到了书桌上的某处。他不动声色地走近桌子,眼疾手快地抓起了桌上那枚小巧的银镶翡翠戒指,套在了他小拇指的指头上,“哎呀!这不会是给我买的吧?戴上去好合适哦!”
“合适?你那小拇指都勒成什么样了?”铭均撇撇嘴,站起身把戒指夺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
“哥,没想到啊,闷声做大事啊。你这是打算,跟芸书姑娘求婚啦?”铭诚用手肘推了推铭均,一脸兴奋。
“是啦是啦!”铭均斜了他一眼,重新坐回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又端起一本书来。
“哥,那妈知道不知道?赵文渊知道不知道?”铭诚又不依不饶地凑上前,把那本书抢过来,兴致盎然地问道。
“赵文渊为什么要知道?”铭均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那爸妈呢?你有没有跟爸妈说?他们同意你娶芸书啦?他们知不知道云烟就是那芸书啊?”一连串的问题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被语速飞快的铭诚接连抛出。他喜气洋洋的模样就像一个小孩子。
铭均努力耐着性子回答他,“爸我不知道,但是妈知道,我跟她说过了,她是同意的。还有,他们还不知道芸书的事,回答完毕。你快出去吧。”说完,他又从座位上起来,推着铭诚往屋外走。
“哎哎哎!最后一件事!”铭诚高举着伸出一根手指的手臂,连忙闪开来,躲过铭均推着他的手臂,飞快地转过身,挡在了门前。
“你说你说。”铭均无奈地抬了两下下巴,示意他快点说。
“我可听灵蓁讲,芸书姑娘把自己在清吟阁的屋子都给文渊住了,还帮着他打理那绸布店呢。芸书姑娘自己也跟灵蓁说……”铭诚故意拖长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看着铭均的反应。
铭均急忙拍拍他,“你快说呀!”
“她说,虽然她这一生,只认你一个是她的爱人。但是,她渴望的那些东西,都是赵文渊给她的。我觉得,她和赵文渊在一起的那三年,真的改变了她很多。”
铭均自然是想过这些的。芸书跟三年前的那个姑娘不一样了。在她住在何家的这些天里,他原本只是隐隐地察觉到这一点。直到赵文渊进了看守所,芸书的反应才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那深埋在他内心深处、不愿袒露的敏感,早已成真了,宛如横在眼前的一面明镜,不知疲倦地照着他,逼迫着他去认知、去承认这些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他垂下眼来,愣愣地转回身,走回桌子前,望着杂乱无章的桌面呆呆伫立着。从窗户渗进来的光亮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在桌面映下半个深陷失落的影子。
“我也能给呀,我也能给呀……当初若是她没有进那赵家,能给她这些东西的人,就是我啊。我能怪谁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铭诚看着哥哥有些怅然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这枚戒指,你可以送。如果你连交给她的勇气都没有,我觉得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就像你现在后悔三年前的事一样。”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铭均的侧脸。铭均紧闭着嘴唇,面无表情。
他不知道,铭均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