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绕过了湖边,直至那块碧玉彻底地隐在了群山之间,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我们要不要往上走?那源清寺就在山顶上呢。”灵蓁问道。
“我呀,是走不动了。你们年轻人有活力,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文秀摆了摆手,转向郑太太,“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上去?”
“我也不上去了。本来我还想拜访那位弘海师父呢,可惜他已经去世了。”郑太太答道,“你们四个去吧。”
四个人见她们都不上去,便也不再继续走了。几个人又沿着小路,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快些。没多久,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平地上。面前是被划分得方方正正的农田、一排排形态各异的低矮农舍,和坑坑洼洼、布满石子却宽阔的土路。
“几位,要不要进来喝点茶?”还未见说话人是谁,便突然听见从边上的庭院里,传来一声热情的呼唤。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微微弯着背,脖子前倾,但仍步伐飞快地走出院门,“我看几位,不像是这里的人呢。”
说着,她打量着面前的六个人。她的目光最后滑过郑太太,停滞了一瞬,又迅速地移开。
大家这也才注意到,这里是一间客栈。站在最前面的铭均答道,“我们从城区来。”
“江城城区?”妇人抬起眉毛,犹疑地问了一句,目光再一次扫过郑太太。
“是。”众人应答着。
“进来喝点茶吃点东西吧。我们这有凉皮、豆腐脑、牛肉锅贴、小笼包……都是新鲜现做的。”妇人说着,又向院里伸手,示意他们进来。
大家看向文秀和郑太太,等着她们做主。文秀建议道,“大家也都走累了,不如进去吃一点点心吧?”
郑太太欣然同意。于是妇人便满面春风地带他们进去。妇人让他们先在院里等一等,随后,她走进半开着门的屋子,从里面抬出了一张干净的大圆桌,立在了院里的桂花树下。她用肩上的抹布将大圆桌利索地擦了一遍,又说道,“我这就搬椅子来。你们要吃点什么?”
说完,她又一头钻进屋里去了。很快,她一个人扛着四张小巧的竹制靠背椅走了出来,两只手臂上各套着一张椅子,两只手也各抓着一张。铭均铭诚见状,连忙过去帮她把椅子取下来,摆好。
“你们先坐。”妇人还来不及整理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就又进去搬了两张椅子出来,这才安安心心地站定,问他们要吃什么。
大家点了份小笼包、葱油饼,还有一碗供五六个人吃的汤圆,文秀和郑太太还各自加了一份甜味豆腐脑。妇人也没有拿纸笔记,重复了一遍,就当记下了,便回身到厨房里去。
“这个店铺开在这里,也不知道生意多不多呢。”文秀有些好奇地压低了声音。
“应该是不多的。不然她怎么会每来一桌客人,都要重新搬桌椅呢。”郑太太打量着院子,徐徐说道。
“这个地方,想来也是为那些进出城的人,提供个暂时歇脚的地方。”知雅说道。
大家觉得说得在理。
没多久,妇人就端着一个硕大的托盘出来了。她将托盘中的菜一一摆在圆桌上之后,轻快地拍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托盘,说道,“齐了,你们慢用。”
“哎,老板娘。”郑太太抬起头来,“你这里平常,生意多吗?”
“不多不少,糊口倒不难。”妇人笑道,“不过这几年生意不如从前了,港口起来之后,从这里进出城的人就少了。”顿了顿,妇人又问道,“说到这里,我倒忍不住想问个问题。”
“你说。”郑太太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这位太太,我看,你应该不是江城人吧。”
“不错。”郑太太点点头,“你如何看出来的呢?”
妇人听了,挪过角落里一张板凳到郑太太边上坐下,颇有要打开话匣子大聊一番的架势,“说老实话,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
“怎么会这么巧呢。”笑眯眯的文秀在一旁接下了话,“我的这位朋友,也是最近一段日子才来江城的呀。”
“是。”郑太太也应道,“我是苏城人。”
“苏城?”妇人微微皱起眉头,眯了一下眼睛,显得更有兴趣了,“还别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在苏城待过呢。”
“难不成,今日您要碰上旧日的老友了?”知雅小口小口地喝着煮汤圆的汤,笑着看向郑太太。
“恕我冒昧,我应该没有见过你。”郑太太却一口回绝,眼神里似有几分鄙夷,像是不想与这样的人攀上关系。
“你见没见过不要紧,我有印象就好了。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脑子也好使。多少年前的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妇人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过这些啊,不说也罢。记不记得是一回事,说不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啊,就我年轻时做过的那些事,多少人就算记得我,也不愿承认呢。”说完,她撑着膝盖站起来,把椅子搬回到原处去,也不看他们,就自顾自地说道,“就当我记差了吧。你们慢慢吃,想要什么叫我,我就在里屋。”接着,她迈着那依旧风风火火的步伐,往屋里走去。那微微驼背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半开的门后。
“她在说什么呢?”灵蓁有些摸不着头脑。
文秀和郑太太都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这无措的茫然,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知雅听着那妇人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就当是遇到了一个精神奇怪的人。
而铭均和铭诚安静地吃着包子,因那妇人而起的纷乱思绪已飘在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