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糖先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头刚转开,又猛地再次看向两人。
嗯?
她揉了揉眼睛,朝前走了两步,惊讶出声,“师父,二叔?”、
这两人还挺入乡随俗的哈,住进村子里,就一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模样。
傅闻声放下肩膀上扛着的锄头,笑着挥了挥手,“小糖来了啊!”
顾墨怀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一丝病态,“小糖,坐几天火车累着了吧?”
齐糖点头,累肯定是有点累的,但主要是滇省这边跟津市的温度相差太大。
她上火车前,穿的军大衣已经在车子上脱了,现在上面就是一件保暖秋衣,一件厚实的套头卡其色毛衣,觉得刚刚好。
下面却是一条带毛的厚棉裤,在火车上没脱,下火车也没有机会脱,她都能感觉腿上都是汗渍,急需好好洗个澡换身轻薄点的衣服。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顾墨怀轻笑一声道,“小糖,进去吧。”
说着朝不远处的竹楼抬了抬下巴,示意齐糖去那里。
齐糖点头,“好,二叔,师父,我先去换身衣服。”
抬脚走向竹楼的时候,齐糖眼睛没闲着的四处张望,远处蓝天白云,近处绿水青山。
心中不禁想起明朝李元阳曾经写过的一首诗,“点苍山月碧玻璃,光泠榆河万顷坡。”
诗人总会借着自己的诗句来表达对美景的赞赏,纾解自己怀才不遇的苦闷。
但要是她自己,只能伸出一只手,仰天长叹道,“美啊,太美了。”
再次看向眼前的吊脚楼,作为滇省这边的建筑特色,全体结构采用木料。
放眼望去,他们住的这座楼,是整个村子里最豪华,最精美的。
三层高,再加顶上一间可以俯瞰风景的阁楼,仿若立足于天地间的一幅风景画。
大概这个样子,描述起来好难(●'?'●)
刚走进去,香娘就默默的从一边走出来 ,示意齐糖跟她上楼,然后将她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已经布置好了,木架床上铺着蓝色的床单,同色系的枕套和被子,被子上面还铺着一条刺绣的床旗。
等齐糖把房间环顾一圈,香娘就带着她出去,对面是一间盥洗室,一架屏风后面冒着腾腾热气。
在香娘的示意下,她绕过屏风,后面是一个已经装了大半热水的浴桶。
人还没进去,齐糖就已经能预料到泡进桶里能有多舒服。
她脱下毛衣,香娘已识趣的退了出去,双手把门带上。
踏进浴桶,整个身体慢慢包裹进热水里,齐糖舒服的喟叹一声,靠坐在浴桶上,泡着泡着险些睡了过去。
还是敲门声响起,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是香娘进来给她送换洗的干净衣服。
洗完澡出来,在二楼的露台上,顾墨怀跟傅闻声正坐在那里喝茶,桌子上还摆着三盘精致的糕点。
齐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坐下,笑着对傅闻声道,“老头,想不到你年轻的时候,还挺烈性啊!”
傅闻声:???
他喝茶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齐糖,“咋的,刚刚洗头脑子进水了?说的话四六不通。”
齐糖哂笑,“请问一下,老傅同志,你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家炸了,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真是没看出来,这么不着调的个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还有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壮烈经历。
这下,傅闻声听懂了。
他再次转头,看向顾墨怀,“你告诉她的?”
顾墨怀摇头,他很无辜,“傅老,我天天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我说的,你还不知道吗?”
傅闻声的头很忙,他又过去看齐糖,“谁跟你说的?”
齐糖嘿嘿笑着,“我刚好遇到一个你的故人,他跟我说的,名字我不知道,现在是个退休的老首长。”
傅闻声:“那我也不知道。”
那些年,他救过的人,不说几万,也得有几千,是首长的更是两只手数不过来,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好吗?
齐糖知道老首长过几天也要过来,所以现在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两人应该是能见面的。
她又感慨道,“师父,我发自内心的讲,很佩服你。”
傅闻声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说的真话,看齐糖表情不似作假,突然笑了一声。
然后说道,“你当为师傻啊,房子里早就挖好地道了,把那些个狗玩意儿都炸碎咯,老子连点皮都没破。”
当年,在被出卖前,他就已经发现了那个孽障不对劲,但是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自己可能弄错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了些准备。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就被敌人团团围住,要抓他。
等他们距离越来越近,最起码能炸残的地步,他才引爆炸药,从地道里跑了出来。
藏了几天,得知出卖自己的孽障没死,他就找机会给他下了毒药,看着他咽气,才离开沪市。
也怪他傅闻声眼光不行,前半生收了许多徒弟,当叛徒的有好几个,其他人都是亲人被挟持,还能说是有苦衷。
只有这个,完全是被敌人利诱,贪图享受,以为能说服他为敌人卖命,那他就只好把他的命拿走咯。
傅闻声的思绪有点飘远,眼神看向远处。
齐糖笑着拍手,“师父,给您鼓掌,您真是太棒了,话说,你好好活着呢,包袱里那个木牌就扔灶里烧了呗!”
想当初,她刚认识这老头的时候,去木屋里看到那个木牌,‘傅闻声之墓’,还以为是师爷或者师祖来着。
等傅闻声到机械厂来上班,看到他的签名,她整个人都愣了。
这才知道,他就是傅闻声。
后来,她也不是没问过傅闻声怎么还给自己刻个牌位,被一句多管闲事,吃饱撑的堵了回来。
旧事重提,勾起傅闻声不少回忆,此时此刻,心里倒是不排斥多说两句。
他自嘲一笑,“当年那孽障的事,让我心灰意冷,干脆就借着爆炸,假死脱身。”
“这些年,我也只当傅闻声死了,哎~你拿去烧了吧!”
三十年啊,时间过得真快,他心中期盼的新国家早就已经到来,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齐糖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待会儿晚上做饭的时候,她就去翻出来烧了,冷不丁看一次,她就觉得挺吓人。
这话题算是揭过,齐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比较急的事要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有点不好意思张口。
她喝了杯顾墨怀给她倒的茶水,抬头觑了两人一眼,又挠挠头,抬手把顾墨怀刚给她添的茶水,一饮而尽。
傅闻声:“咋的,身上长虱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