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阮一向是藏不住心思的,喜怒忧愁全写在脸上。
傅辞清坐在她对面,见她敛眉垂首,神色黯然,心绪也一点点跟着沉下去。
他并不知她是担心自己,只当她是因着药仙谷而想起了顾家之事。
他想起那时候他曾亲口对着她说:“顾怜,你应该恨我,我杀了你全家。”
说这话的是他,如今慌乱后悔的,却也是他。
与陈阮同行以来的种种经历,浮现在脑海里。
傅辞清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一种类似于懊悔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后悔什么,是后悔毁了顾家,还是后悔,当初偏偏留下了顾怜。
如果没有她,他也许不会有任何动容。
他想起梦境里的依偎。
她那时说过要陪着他的,如果她要背弃那诺言,那他情愿,从一开始就杀了她。
如果从一开始便未曾拥有,便不会失去。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陈阮和傅辞清相对而坐,却各有所想,都沉默无言,气氛一时有些莫名。
梁则只当他二人是紧张,便笑着开口安慰:“宋姑娘医术过人,你们权且放心,不要太过担忧。”
陈阮想得出神,被这话惊醒,有些迷惘地“啊”了一声。
抬头时却正好对上傅辞清的目光,见被发现,他又迅速将头扭了回去,陈阮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
她竟觉得那目光有些仓皇失措。
再凝神去看时,傅辞清却又已恢复了平时模样,眼神淡淡的,无论看向哪里,都没有温度,亦没有情绪。
果然还是自己看错了。
陈阮收回目光,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门口竹帘便在这时被掀开,是宋溪又折了回来,手里提了个黑木箱子。
“莲笙怎么样了?”
陈阮忍不住询问。
便见宋溪笑着摆了摆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又做了个闭眼的动作。
陈阮半猜半蒙,明白她大概是说,莲笙并无大碍,已经吃了药睡下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宋溪又对着陈阮笑笑,向房中的一处屏风比了个请的手势,陈阮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她跟着宋溪走到屏风处,才发现后头还有一扇小门,通向内室。
内室狭窄,只设了一张矮榻,榻上摆着小木几,点着暖炉熏香,暖烘烘的,药气浓郁。
不知燃的是什么香,陈阮只是闻着,便觉的身上疼痛去了大半,疲累也一扫而空。
陈阮在榻上坐好,便见宋溪打开了木箱,陈阮只能望见里头锦布包裹的物件,约莫是看病的工具。
她从中取出软布包,放在木几上,又轻柔地将陈阮的手放上去,开始搭脉。
宋溪每一处动作都温柔细致,陈阮有些感动,便觉得亲近,忍不住笑道:“宋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心地也好,跟仙女儿似的。”
大约是很少听到这般通俗直接的夸赞,宋溪愣了一愣,笑着轻轻摇头,脸上微微泛红。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宋溪却不用问,只凭切脉望诊,对于陈阮伤势已明白大概。
她将诊脉的手缩回去,从药箱中取出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