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悄然过半。
骄阳高悬于空,肆意倾吐着滚滚热浪,所到之处,皆被那股蒸腾的燥热席卷。
自端阳之日妖兽在昆吾山现过一次身之后,那能与妖兽抗衡之人身受重伤,妖兽的踪迹再一次消失不见。
这成为了埋在众人心底的一块心病。
在这之前,他们虽然对妖兽心怀畏惧之心,却没有具体的概念,只知晓他们毫无人性,有灭世之能。
端阳那日,众人只知皓翎大王姬重伤归来,不知结果。
后来一些有胆量的人寻到皓翎大王姬与妖兽交手的地点,想要一探究竟时,却见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变得满目疮痍。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像是被一场可怕的风暴席卷而过,高大的树木东倒西歪,有的被连根拔起,裸露的树根如枯爪般抓着破碎的泥土。
地上满是巨大的深坑,坑壁焦黑,仿佛被烈火焚烧过,周围的岩石也都开裂破碎,缝隙中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诡异气息。
连当时的天空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阴霾,久久不散,像是这片土地遭受重创后悲痛的呜咽。
看到这番惨烈的景象,众人才深刻认识到,若无人能与妖兽匹敌,那整个大荒都将沦为这样的人间炼狱。
人性驱使下,众人也都闭上了嘴,至少明面上不再去谈论皓翎大王姬的身世。
虽生活仍在照常进行,却时刻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何时妖兽会再一次出现。
在这令人难耐的酷热与惶恐交织的氛围中,西陵城郊茯苓村的村民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的消息宛如一颗重磅炸弹,让世人高高悬起的心彻底陷入恐惧的旋涡中。
“王姬,奴婢问了西陵城的守卫,昨夜子时,他们在茯苓村附近巡逻时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也能从窗户看见里面有人影。”
“到今日寅时,先是发现更夫没有打更,派人去寻才发现整个村的人都不见了。”
茯苓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摸二十几户人家。
一进村,我便先推开了最近一户人家的院门,里面一片寂静,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异常,只有原本应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与木制的灯笼杆一同躺在地上。
屋内呢,灯盏上的蜡烛燃到了底,蜡油滴在地上凝结成块,桌上放着一个笸箩,里面有零零散散的针线。
我捡起掉在桌脚边的丝帕,上面是绣了一半的鸢尾花,绣线上还挂着针,针尖上有一点暗红,由此可见,意外发生时,这间屋子的主人就坐在这里绣花。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后,我对金萱道,“我们分头行动,各带一队人马,看看是不是这里所有人家都是这样的景象。”
金萱垂首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勘察完茯苓村所有人家,我们在村口遇见了从西陵城出来的李相夷与延钦二人。
来时我们兵分两路,他们负责巡视灵纹村周围。
见了我,李相夷便问,“可有什么发现?”
“你看这个。”我摊开手,五根泛着光泽的棕黄色妖怪毛发出现在掌心上,“有没有觉得这上面的气息很熟悉?”
李相夷定睛一看,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他。”
之前抓妖怪时,我们抓过一只黄鼠狼精,他修为并非所有妖怪中最高的,但头脑却是最精明的,各种计策层出不穷,因此我们抓他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对他的印象也格外深刻。
我心中疑惑重重,并未注意到李相夷的神情,只是点点头道,“是不是奇怪?本来我也认为是九真他们干的,可他们三的德行,一个好色,两个好吃,茯苓村就算再人杰地灵,他们也不可能照单全收。再退一步说,若他们三任何一个出手,茯苓村,也不可能还看得出本来的面貌。”
“这黄鼠狼精呢,虽说他资质普通,修为上难以突破。但那日我们也一同确认过,他体内的灵力是纯粹的,说明他从未像妤姬等妖怪一样,用伤天害理的方式提升修为。”
“所有现场都没有血迹和挣扎过的痕迹。”
我凝着眉,“他悄无声息的将整个茯苓村上百口人全部劫走,到底想要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走歪门邪道?”
“恐怕没那么简单。”
听我说完,李相夷与延钦神色凝重的对视一眼,说起他们在西陵城内查到的事,“城内的斗兽场每日辰时开门,今日守卫打开地牢,却发现所有妖怪都被放走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据守卫说,昨日的晚饭比平日难吃,他们闹了一整宿的肚子,根据时间推断,应是丑时左右,他们肚子闹的最严重的时候被钻了空子。根据手段和时间来看,此事极有可能是黄鼠狼精所为。”
“若他真是为了提升修为,便要等待天时地利的时机,那我们尚且有机会救出这些村民,怕只怕……”
李相夷语气一顿,眉间浮现出担忧。
他虽然不清楚黄鼠狼精的真实目的,但对方的行为明显不合常理。
那只黄鼠狼精少说也有几百岁,修炼上若要走捷径也不必等到现在。西陵城内的斗兽场也存在了几百年,他若是同情里面的同类想将他们放出,也不会等到现在。
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更何况是在这个世人皆惶惶不可终日的节骨眼上呢。
我捏着下巴将李相夷的话思索了许久,“你是怀疑……这两件事,或许还是和九真他们有所关联?”
李相夷颔首,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猜测,“在极荒之境中,九真也曾对我们用过招揽的手段,那他们有没有可能逼迫一些弱小的妖怪……”
我们正分析着,没注意到金萱何时离开了,待她再回来时,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凝重了。
“王姬!”她匆匆跑过来,递给我一张信笺,“赤水城传来的消息,那边的陵泉村村民也都不见了……”
……
一连几日,在皓翎与西炎两国,发生了数起类似的事,甚至连勘察到的线索都一模一样。
黄鼠狼精的洞穴内,金萱与延钦带人搜查里面的暗道,我与剑灵和李相夷三人则对着石头上展开的地图,盯着上面标记的地点,企图从中找出规律,预测出下一个地点提前布防。
剑灵盯的眼酸,靠着洞壁,手中捏起几根黄鼠狼毛,语气十分费解道,“每个地方都留下几根毛,像故意的,他是在挑衅我们,怕我们查不到他是谁吗?”
我的视线从地图移到剑灵手上,瞥了一眼,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猜想,一拍巴掌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