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祖母,祖孙俩对坐无言,各自伤悲。
最后还是柳夫人镇定心神,擦干净眼泪问道:“二郎打算如何处置后事?”
洛子清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又道:
“孙儿将母亲送回西川后,伯爵府里没有人主持大局,所以还要劳累祖母,搬回府去,以免生出更多乱子来。”
柳夫人点头,“也好,侯爷留下的家业,我自然要替你们这些儿孙好好看着,你雁茗小姑也到了该说人家的年龄,总不能从我这庄子上出嫁。”
洛子清闻听此言,心中熨帖无比,起身深拜一礼,恭敬地说:
“子清多谢祖母相助之恩,感铭于心,此生难报!”
洛家除了雁茗小姑,诸多儿孙,与祖母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如此大难之际,柳夫人愿意回府相助,实在是出于对侯爷的恩义,况且她还如此光明磊落,毫无拿捏之意,实在是难得。
柳夫人也不多客气,将洛子清送出去,便回去与宋嬷嬷商量年后回府之事。
洛子清打马去了学府街,虽是除夕团圆夜,他一点都不想回伯爵府,去面对母亲。
一夜难眠,直熬到早上,带着备好的礼品,去雪娘舅舅家拜年。
木家小厮听洛子清报了名号,慌地一路喊:
“老爷,老爷,大将军来了,大将军说给您拜年来了。”
木老爷迎出门来,甚是意外,也有些慌张。
雪娘前日刚被洛将军送来,把一车过年礼品放下,就去了小辛庄陪薇儿。
不是说将军正月初四才会来接雪娘?咋大年初一就来了?
洛子清也没多客气,在正厅坐下,喝了一口茶便道:
“还请舅舅让雪娘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今日特意来接她。”
他昨夜想着雪娘,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想与她说说话。
木老爷心中惊慌,不知该如何应答,最后只能憋出一句:
“雪娘昨日便走了啊,她说自己是外嫁女,和离身,不好在我家过除夕,吃了团圆饭,便回去了。”
洛子清大惊失色,她回去了?回哪里了?学府街没人啊,吉祥如意也半句都没有提。
问木老爷,也是一问三不知。
洛子清噌噌地大步走出去,脸色阴沉,如这大雪纷飞的阴天一般。
走到院外,便对长岩吩咐道:
“将所有暗卫死士都派出去,找罗大夫。京城每个角落,都要查看。”
他木然地做着种种安排,心里却一片冰凉。
雪娘,怕是又不辞而别了。
这一次恐怕真是永别了。
雪娘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就是要与他恩断义绝的打算吧?
如今她想做的都做到了,许李两家冤情已申,她没有必要留在京城。
怕自己会一直纠缠,要她去北疆,她若不去北疆,自己就留在京城,粘着她守着她,所以干脆不辞而别。
洛子清心里慌得不行,直后悔那晚不该说不回北疆,把雪娘逼走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骑着马又去了柳夫人处,抱着一线希望,雪娘或许是去看望柳夫人了。
没有,雪娘并没来,倒是柳夫人,受不住打击,竟然病倒了。
洛子清没有告诉她雪娘失踪,只遣长岩速速请太医来。
如今多事之秋,若祖母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等太医看过,说柳夫人不过是情志郁结于心,又受了点寒,将养些时日便无事,他才松一口气,叮嘱宋嬷嬷好生照顾,失魂落魄地回到学府街。
散出去的那些暗卫死士,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找不到人。
洛子清像死过去一般,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又突然爬起来,在京城里四处游走,虽明知不可能,却也抱着一线希望,盼着在哪个角落,能遇见雪娘。
到初三下午,院里一阵喧哗声,吉祥如意一叠声地喊:
“二爷,二爷,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洛子清从床上滚下来,两腿发软,跪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刚走两步,门被推开,雪娘进来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刚才进门时,长岩那个向来清冷,比他家将军还要严峻的大汉子,竟然抹起眼泪来。
吉祥如意也是又哭又笑地,见了她也不行礼,就往内院奔,一边跑一边喊。
洛子清哑着声音,轻轻喊:“雪娘……雪娘啊,雪娘你回来了。”
他扑过来,把雪娘紧紧搂在怀里,埋首在她耳畔,低声呜咽道:
“你回来了,你没走,雪娘你没走,你没走……”
雪娘去了小辛庄,与薇儿在一起过了一个祥和喜乐的年。
想到洛子清说最迟初四要去接自己,今日下午便回城。
哪里知道洛子清这三日,以为她不辞而别,差点就疯了。
雪娘隐约猜到怎么回事,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抬手抚了抚洛子清的背,温声说:
“你抱得太紧了,我难受,你且松开些。”
洛子清这才放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眼神里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与不舍。
“我去高嬷嬷那儿了,她与我一样,是个孤独人,我俩一起过年,再合适不过了。”雪娘没等洛子清问,便主动解释道。
洛子清啊一声,是了,高嬷嬷,雪娘不提,他都忘了这个人。
他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拉着雪娘在床榻边坐下。
“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歇,还是饿了,让她们上饭食好不好?”
此话一出,洛子清才觉得,自己才是饿了,三日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肚子也咕嘟叫起来。
雪娘莞尔一笑,抬高声音唤吉祥如意进来。
“快些弄点吃食来,别把将军给饿坏了!”
两丫鬟脆声应是,厨房里吃食都是现成的,这几天将军一直不怎么吃,长岩便吩咐她们,随时准备着。
也许将军啥时候想通了,愿意吃了,得立刻端上桌。
洛子清见了雪娘,胃口大开,一边傻傻地盯着雪娘笑,一边吃了两大碗米饭。
真真是秀色可餐了。
他一直盯着看,搞得雪娘都不自在了,抬手擦脸,问他:
“我脸上可是有啥东西?”
洛子清吃饱喝足,净了口面,又凑过来,将雪娘圈在怀里,笑着说:
“你脸上有花,好看得紧,我怎么都看不够。”
说完便低头去亲她。
亲了好一会儿才说:“雪娘,洛子光死了。你不用再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