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清不好意思打扰雪娘,自己拄着拐杖溜达之外,把躺椅摆在帷帐外,远远地看着她忙碌。
这一看,就看出事端来了。
齐林那小子,怎么老围着雪娘转?
还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算上军医,他们一共有八个大夫。
每天巡视完伤员后,会在草地上围坐,开个小会,聊一聊各自手里的伤员情况,交流下处理方法。
齐林就坐在雪娘旁边,时不时低头耳语几句。
这也就罢了,他态度也太殷勤了。
虽然已经五月,草原上还是微寒。
齐林每天都抱着个垫子,雪娘还没来,便给她垫好。
怀里还抱着个杯子,不知道用什么包着。
等雪娘来了,就递到她手里。
洛子清让人去问,二奶奶那喝的是啥?
三石找王珠打听,回来禀报说:
“是马奶子茶,齐林说二奶奶体寒,到了这北疆之地,怕她受不住,每天用带的药材给她煮一壶,早上送一杯给二奶奶配早食,下午开小会时带一杯,晚上睡觉前还会送一杯去。”
洛子清眼皮直跳,齐林这份殷勤,也过头了吧?
可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他做不到的事情,人家做到了。
洛子清很苦恼,他从来不会照顾人,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
齐林这份小意殷勤,他就算想学,也学不来。
终于有一天,洛子清忍受不了了。
亲眼看着另一个男人,围着雪娘转,他快爆炸了。
洛子清让长岩把齐林唤来。
两人其实自幼就相识,齐太医去洛府,还带着齐林去过。
只不过没有什么来往,洛子清是太子伴习,日常进出来往都是皇亲贵胄,至少也是勋爵侯门子弟。
齐林进不了他们那圈子。
洛子清默默地看着齐林给他行了礼,站在那,安安静静地。
既没有巴结之态,也毫无畏惧。
军营里的兵士很少有敢直视他的,齐林还是第一个。
虽然文弱清瘦些,却昂首挺胸,眼神清明地看着他。
似乎还有点不耐烦,仿佛在说:将军你有何事快说,我们忙着呢?
“你父亲可好?”洛子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父亲挺好,多谢将军垂问。”齐林微微扬眉,回道。
是了,当年侯爷中风,一直是父亲上门去诊治。
“怎么会想到来北疆做军医?这地方不是你们这种人来的。”
洛将军声音不大,却自带威慑力。
“齐某虽只是一介医师,但也怀抱报国之心,将军又何必小觑于我。”
洛将军笑了。
“报国之心,呵……说吧,你肯定有别的原因,在京城与家里闹翻了?”
洛子清知道齐林处境艰难,对他倒也有几分同情。
“不是,我有心仪的姑娘,想要到战场上立功,有了功名,才好向她提亲。”
齐林摇摇头,把实话说出来。
他知道洛子清这种人,不好对付,比齐王要可怕得多。
实话实说,也许他就放过自己,不会以为自己在军中有什么不轨图谋。
洛子清心下一沉,好大的胆子!
他的女人,齐林竟敢明目张胆地觊觎,还当他的面,说要去求娶!
洛子清心中大怒,却愈发沉默,半晌才冷笑一声道:
“想立功?呆着在这伤兵营,可不行,这里是后方,没有功劳可捡。”
扭头问长岩:“曾参将是不是领兵出关追击匈奴去了?”
长岩低头说是。
曾广平昨日便遣了信兵来报,关外发现一队匈奴人马,估计有一两千人,他领着麾下三千兵士,出关追击去了。
“送齐大夫去曾参将麾下,做随战军医,即时抢救伤者,若确有功劳,到时我会向皇上启奏,给你一个功名。”
后面这句却是对齐林说的。
齐林脸色有些发白,却无法反驳或拒绝。
是他自己说的,想要立功,洛将军是在给他机会。
随战军医当然一直有,但按理怎么也不会把齐林派过去。
都是军营里的老军医,他们没有什么医术,只熟悉如何处理伤口,止血包扎这些基本技能。
最要紧,得有基本的格斗防御本事。
没那几下功夫,到了战场,也许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齐林一文弱书生,哪有什么格斗本事?
“不用回营里收拾了,到了那边,会给你盔甲和武器,现在就送他去吧!”
长岩领命,对齐林做了个请的手势。
齐林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跟着长岩上马。
雪娘直到下午开小会时,才发现齐林不在伤兵营。
四处寻找,得知齐大夫被洛将军派往作战一线,做随战军医去了。
雪娘一听,怒火顿起。
洛子清这是想干嘛?
她扭身就冲进洛子清的帷帐。
那肇事者正悠闲地躺在病榻上看书呢。
见到雪娘,喜笑颜开地伸手要拉她。
“雪娘,今日这本兵法甚妙,来来来,你也看看,这一段实在过瘾……”
雪娘怒目直视,吼道:“洛子清!”
“怎么了雪娘?我又做错什么了?”
一副老虎扮小猫的可怜样。
“你为什么让齐林去作战一线?你不知道他不会武功,不擅骑射吗?”
洛子清继续做无辜状:“他说想立功……”
雪娘气得眼睛发红。
“你知不知道恩济堂要培养他这么个大夫,需要多少年投入?就这么让你送到一线去送死?”
噼里啪啦一通吼。
洛子清缩了缩,低声嘟囔:
“他自己说的,想立军功,想求娶心中喜爱的姑娘吗!”
雪娘瞪着他不说话,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
“他立的功劳已经足够了,你知不知道,齐林给你救了多少士兵的命?上百条!”
洛子清似乎有些惭愧,转过身,拖着伤腿一瘸一瘸地,走到案几前。
倒了一杯水,端起来又觉着有些烫,一边走一边吹。
“雪娘,”他幽幽地唤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齐林那样的文弱公子?温柔又体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学,也许慢一些,但我肯定能学会……”
说着把水递给雪娘,柔声道:“你渴了吧,喝点水,已经不烫了。”
雪娘盯着他,半晌扔下四个字:“不知所谓!”
转身甩帘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