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监一早领着徒弟张林百里跋涉到驿站时,公主果然还未离开。
洛子清早就领着车队先行出发,永淑公主被长岩带着一百亲兵围在驿站里,正披头散发,大哭大闹。
无论她怎么怒斥,哭闹又恳求,长岩和亲兵都不开门放行。
赵太监对张林说:
“看见没,就没有圣上料算不到的事情,昨夜圣上就说了,洛将军啊,绝对不会带着公主走,公主肯定还被拘在驿站呢!”
赵太监一到,长岩赶紧让开,打开门让他和张林进去。
永淑公主在驿站院子里呢,未曾梳妆,散着头发,披了一件大氅,正怒斥大宫女。
“让你醒着点神,怎么将军都开拔了你也不知道叫我,要你有什么用!”
大宫女和驿站吏使仆佣乌鸦鸦跪了一地。
吏使心里直打鼓,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天上掉下个公主,眼看要把自己给砸死了!
永淑见门开了,立刻冲过来,对赵太监喊:
“你可算来了,是不是父皇命你送赐婚诏书来?”
赵太监低着头,公主仪容不整,他不敢直视,只恭敬地说:“皇上让小的问公主一句话,可愿意回皇宫去?”
“回皇宫?”永淑皱皱眉头。
“我为啥回皇宫,我不回去,我都跟子清哥哥私奔了,已经是他的人,不能回皇宫。”
赵太监和张林一头汗,拿出圣旨道:
“公主既然不愿意回宫,那便请整理仪容,接旨吧。”
旁边大宫女战战兢兢地过来,扶着永淑公主,低声说:
“公主,奴婢伺候你梳妆。”
永淑一听接旨,高兴了,笑着说:
“对,我得梳妆,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接旨,接赐婚诏书。”
赵太监和张林面面相觑,却大气不敢出,两人肃手贡立,等着公主打扮停当。
终于,公主穿着大红衣裳,满头宝石,熠熠生辉地走来,及至院内,端庄地跪下,口中高呼:“儿臣接旨。”
赵太监将手中卷轴展开,念到:
“圣上诏曰:今永淑公主性情顽劣,行止不端,私自出宫,与外男苟且,有损皇室清誉,着降为庶民,夺封号,夺俸禄与食邑,发配北疆劳作,无召不得入京,钦此。”
永淑呆了,好半天才晃了晃脑袋说:
“赵大伴,你念的是什么啊?你拿错圣旨了吧。”
赵太监一脸木然说道:“
“肖琦安,皇上说了,接了旨就不许再用封号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倒也不失恭敬地把圣旨塞到她手里,肖琦安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赵太监转身对几个大宫女说:“走吧,随咱家回宫,领赏去!”
大宫女们脸如土色,心知这赏或许能要了她们的命,可是也不敢不从,一个个悄无声息地从永淑身边经过。
没有一个人替她求情,也没有一个人向她求情。
长岩也呆了,愣了好一会才追上赵太监,拱手问道:
“赵大人,这这可让小人怎么办啊?”
赵太监转身一笑:
“皇上只说肖琦安降为庶人,发配边疆劳作,可没提别的,要我说你们反正回青云府,不如一路带着她?”
他可不敢出主意,让长岩把肖琦安扔下,万一哪天皇上又想起来公主,人却没了,说不定还得怪罪他。
长岩目瞪口呆,眼看着赵太监领着张林和一众宫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他回身看看驿站院子里,永淑公主,不,肖琦安还傻愣愣地坐在地上。
良久她似乎反应过来,冲出驿站狂喊:
“我不信,我不信,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车轮滚滚,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在驿道尽头,再也看不见。
长岩无奈,只能上前去对肖琦安说:
“公主,你看如今是回京城,还是怎么着?”
他想着圣上大概是用这种办法来激公主回京吧,哪里会真废黜她为庶民呢?
肖琦安看见他,一头扑上来,眼神发狂,喊道:
“对,我要去找洛子清,都是为了他,我都是为了他,连父皇都不要了,他如今再也不能丢开我了,哈哈哈。”
神情狂躁,犹如发疯一般,长岩被她攀扯着,差点就挂到他肩上来。
长岩又急又羞,还有点恼怒,一抖肩背,将肖琦安摔倒在地,吼道:
“公主请自重,既是要找将军,便上马随我来!”
说完也不理她,自己走到驿站马棚,解了缰绳,翻身上马。
肖琦安爬起又摔倒,终于扑腾着也上了一匹马,追着长岩往北去。
所幸长岩还有点恻隐之心,没有疾奔,慢慢等着。
看肖琦安追上了,才又加快些速度,她好歹一路跌跌撞撞地,也跟了上来。
如此策马直追了一个多时辰,到夕阳西沉时,终于看见车队。
因为运载着工具物资,车队行进很慢,一日也不过百里。
此时正当黄昏,洛将军令车队就地扎营休整,吃些饭食,远远地看见一队飞马奔来,竟是长岩他们。
洛子清皱了眉头,不是让他们护送永淑公主回京?
怎么又给带回来了!
长岩奔马近前,飞身下马,在将军面前单膝跪下,高声禀报道:
“报,圣上有旨!”
洛子清眉毛一挑,等着听下文,长岩却跪地不起,闭口不言。
下一刻,肖琦安也下了马,跌跌撞撞地扑到洛子清跟前,眼看着就要挂到他脖子上,洛子清一个挪移,人往后移了十步。
肖琦安扑腾到地上,趴在那哭诉:
“子清哥哥,父皇他不要我了,我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呜呜呜呜……”
洛子清看向长岩,沉声道:“怎么回事?”
长岩这才从怀里捞出圣旨,双手捧给将军。
洛子清展开一看,头大如斗。
这宣元帝,可真是绝!自己女儿教不好,甩给他!简直就是块牛皮糖,嚼不烂,甩不开!
洛子清头痛不已,圣旨只说贬永淑为庶民,罚去边关劳作,没有提到他半个字。
可北疆是洛子清所辖之地,他能不管肖琦安?
还不能让她出什么差错,若有一天皇上又想起来,召她回京呢?
洛子清咬着牙,转身往空旷野地里疾走了几步。
长岩觉得自己差事没办好,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一众亲兵也跟着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