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是你们啊。”
林荷花瞬间收敛了情绪,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
“进来吧。”
她给几人拿了拖鞋,比昨天热情些,却也没有上赶子巴结的感觉。
距离感掐得刚刚好。
席合进了门,在客厅沙发落座。
林荷花象征性地关心了几句他们昨晚休息地怎么样?有没有吃早饭,一起吃点?
客套又礼节周到。
若非已经看穿她的脾性,怕是会被蒙蔽。
演技确实不错。
“早餐已经吃过了,你不必忙。我想看看照片。”
林荷花一脸理解她急迫心情的表情,立马去把昨晚找回来的照片拿出来。
“这就是我和席康结婚的时候,一家三口一起拍的。”
席合接过照片,一眼锁定照片中唯一坐着的男人。
他憔悴了好多,背微微佝偻着,一脸病弱的模样。
嘴唇苍白脱皮,头发几乎白了大半,脸上带着安心的笑。
左眼的镜片裂了却没有换,穿着带补丁的袄子,看着生活地比较艰难。
曾经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光采,都没了,五官却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席合攥紧那张泛黄腐朽的照片,眼眶酸涩。
是她来迟了。
如果她再早一点知道真相,早一点找过来,她们姑侄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照片已经旧地不成样,边角磨损地厉害,上面的图像也是斑斑驳驳。
显然主人并没有好好保管。
幸好席向明的脸还很清楚,席合一眼就认出来了。
席向明身后站着的一脸憨直傻笑的年轻男人,就是他的痴傻儿子席康。
虽然不甚清楚,但隐约还是能看出,席康继承了父亲出色的长相,长得也高。
如果能生活在良好的环境下,应该会很好看。
想到席康的早逝,席合又是一阵心痛。
如果席康平平安安地没有发生意外,他们此刻还有机会相见。
她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让他余生都快乐无忧。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屋里人都感受到了席合周身低沉的气压,席望亲昵地抱住她的腿,无声地安慰她。
席合小姐这么难过,这上面的肯定就是她的侄子了吧。
人终于找到了,却已经天人永隔。
席望双臂收紧些,头轻轻靠在她腰上,无声喃喃。
‘席合小姐,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别难过。’
“他们父子的墓在哪里,你给我们带下路。”
高蒙说完,就听林荷花直接拒绝,“我今天有点急事,改天再带你们去。”
说完就当真忙碌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像是着急出门。
这两人现在确定公爹就是他们找的人,看完坟,可能迫不及待又要立马去乡下老房子。
孙德兆才刚走,她得拖延点时间。
但是她错估了。
等她换了衣服出来时,席合几人已经收拾好等在门口,和她打了招呼就准备告辞。
“你有事忙你的,我们自己去鸡鸣村问问就知道了。”
席合作势离开,刚还说有急事要出门的林荷花,一下改了话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急躁,一两天都等不了。算了,还是我带你们去,那地头不好找。”
高蒙戏谑,“不有急事吗?”
“你们第一次去给公爹和席康上坟,让外人带路像什么话,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我这个叔祖母不懂礼数。总归你们的事更重要,我的事耽误就耽误了。”
说得好生冠冕堂皇,甚至已经开始叔祖母自称了,倒是一点不认生。
席合浅浅一笑,“那就麻烦了。”
林荷花坐上高蒙的越野车,好奇地左右看。
她不懂车,但也看得出这是辆好车。
小儿子女朋友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开了一辆宝马跑车,坐都不让她坐一下,怕她把车坐脏了。
她又不是不换衣服不洗澡,坐一下还能坐脏了?
不就开辆宝马,把她傲得,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以后他们家一飞冲天,小儿子的身份也会今非昔比,还不定看不看得上她。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讨好自己,想想林荷花就得意。
如今的乡村小道修得很不错,车子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
席向明和席康的坟在老房子后面的坡上。
林荷花没有带他们从村里走,而是到村口前就让他们下了车,顺着一条半人宽、窄小的土路从坡上往下走。
因为常年无人行走,土路上全是半人高的杂草,没一会就粘了满身的苍耳。
林荷花虽然已经六十好几,走起坎坷不平的土路依旧步伐带风。
高蒙走在前头披荆斩棘,把杂草都踩踏下,让身后的席合好走些。
阿福从小在山里跑惯了的,没一会就跑不见影,自己玩去了。
但只要喊一声,一会就能回来。
“就是这了。”
林荷花突然停下来,席合左右四顾,却根本没看见有什么坟头。
林荷花在草堆里扒拉了半天,终于露出一个小土包。
席合看着那完全被淹没在草堆里的土包,心中愤怒渐浓。
这么深的杂草,都没人帮他们清理一下。
席合冰冷的目光落到林荷花脸上,林荷花有些心虚,早知道昨晚该一起把这个坟头整理一下。
“农村里杂草长得快得很,一两个月就能窜到半人高。”
林荷花想糊弄席合,城里人哪儿知道农村什么样,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席合冷笑一声,“是否好生打理过,我看得出,我不瞎。”
她压抑着心头的悲戚,俯下身,开始帮坟头清理杂草。
高蒙和席望跟着一起忙活,两座坟头渐渐露出本来面目。
两座坟都是用散土随意堆砌的,经过年年月月的风雨侵蚀,坟包已经不明显了,只剩矮矮的两块拱起。
席向明比席康去世的早,他的坟包比席康的还要更矮些。
两个坟头挨着,矮矮小小,没有墓碑。
看得出从没人给他们填过土。
若非知情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两个小小的土包里埋着谁家的孩子,谁家的父亲。
渐渐被后人遗忘,不被祭拜。
席望动作麻溜地将香蜡点上,跪在坟前开始烧纸钱。
熟练地好像做过很多次。
席合朝两座坟头深深鞠了三躬,沉默无言,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抠破了掌心。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一阵疾风刮过,带落一片枫叶,徐徐落在席合的肩头。
似在回应她。
并传达着思念。
高蒙目光幽幽望着坟头上面的斜坡,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什么。
席望抬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皮跳了一下。
他在和谁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