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平辽侯没有?”
吴阿衡派出传令兵四处找寻平辽侯,将有重要军情禀报。
传令兵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在甲板上到处乱撞,挨个询问炮手有没有看见。
炮手们忙着装填发射,没人搭理这传令兵。
顶层甲板只有一杆一丈七尺高的大旗烈烈飘扬,旗下那张硕大的太师椅随战舰轻轻摇摆。
平辽侯和他的中军卫队却已消失不见。
红毛夷射来的炮弹像骤雨一样倾泻在周围海域,发出令人惊恐咆哮声,所幸,只有少部分炮弹击中战舰。
大多数铁球软软落在舰队前方一里,砸在海面上,溅起一片片巨大的水花。
双方战舰相距超过四里,而且都是全速前行,很难直接命中。
“见到平辽侯没有?”
忽然一阵巨浪拍打过来,船体剧烈摇晃,传令兵紧紧扶住船舷,大声对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炮手喊叫。
炮手拿个定装药包,朝炮膛里塞,根本没听身后有人叫喊。
他正在装填的是战兵们常用的十磅野战炮。
十磅炮是开原战兵火力最强的野战炮,在炮兵中有方阵剃头匠的绰号。
该火炮射向战阵,只要命中,就像剃刀一样剃光一大片。
不过剃头匠到了战舰上,理发技艺就不怎么高明了,所以只能充当最小的舰炮使用。
它被安置在战舰顶层甲板,海战时只用来杀伤对方活动目标,对敌舰舰体并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
传令兵还要再问,身后传来炮弹破空之声,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道黑影贴着脑袋飞速掠过,冲向前方甲板。
噗嗤声响,眼前一片血肉飞溅,刚才还在装弹的炮兵立即变成一堆凌乱肉块。
一枚十磅实心弹击中飞龙号左舷,溅起密集的木屑,木屑所到之处,迸射出一阵血雨。
铁球在甲板上横冲直撞,最后砸断右舷护栏,落入右侧海中。
甲板上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嚎,六名炮手被炮弹和迸飞的木屑击中,两人当场被铁球打死,剩余的四个一时没死,在甲板上翻滚哀嚎。
周围辅兵立即上前,用担架将伤者抬走。
传令兵从一片狼藉中挣扎站起,急忙追了上去,问辅兵有没有见到平辽侯。
“在中层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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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时代欧洲动辄千吨级主力战舰相比,开原水师目前装备服役的20型平甲舰只有八百吨不到,吨位明显较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平甲舰从上到下,共分为三层甲板,每层都装载火炮,符合这个时代主力舰火炮设计标准。
顶层甲板装备十磅步兵炮,主要发射霰弹和链弹,以杀伤敌舰有生目标为主,对舰体不会造成结构性伤害。
中层甲板装备十五磅舰炮,交战时瞄向敌舰侧舷攻击,炮弹穿入侧舷后,迸飞的木屑会杀伤敌人,也容易造成敌舰火灾,不过对船体整体结构很难形成毁灭性破坏。
底层甲板上装备的火力最为强大,目前装备三十二磅舰炮,近距离攻击敌舰吃水线,造成巨大坑洞,从而快速击沉敌舰。
平辽侯身边只带两个卫兵,正在中层甲板视察他的炮手作战。
此时舱外海面上,两边舰队相距不足两里,红毛夷舰队已经开始开炮。
平甲舰这边却只有零星反击,按照开原水师训练条例,为最求最佳杀伤效果,要等到距离敌舰只有百步距离内才能进行齐射。
这句操典当然不是平辽侯拍脑门决定的,而是因为这个时代舰炮远:距离命中率实在感人,和战兵排队齐射是一个道理,提早射击除了浪费弹药,实在没有别的用处。
在对马岛炮群轰击下,红毛夷舰队损失惨重。
短短半个时辰,他们被岸炮击伤击沉十二艘战舰,有五艘盖伦舰遭受炮击后失去行动能力,被舰队抛弃在后面,成了岛上重炮的活靶子。
幸存的四十多艘战舰匆匆放下登陆船,让雇佣军自己登陆。
然后迅速向被北逃去,远远避开岸炮射击。
舰队在英国上尉奥利奥统一指挥下,孤注一掷朝平甲舰群冲去。
开原水师各舰船顿时号鼓声不绝,各营把总穿梭在炮手中间,大声传达进攻命令。
五十六艘主力舰背靠朝鲜半岛,排成一条长达八里的纵队阵线,如一道坚固城墙,横亘在对马海峡上,挡住敌舰去路。
两边战舰接近到百步距离时,不约而同将舷窗盖子打开,接着,密密麻麻黑洞洞的炮口从侧舷伸出,同时瞄准对方。
近百艘战舰交错驶过,一阵炮声齐鸣后,周围海面完全被白烟笼罩,只能看见橘红色炮焰。
双方战舰同时被对方炮弹击中。
飞龙号轻微一阵摇晃,甲板木屑横飞,四周传来炮手惨叫哀嚎声。
刘招孙见过太多血腥场面,此刻波澜不惊。
浓雾散去,地上躺着七八个炮兵,靠近舰炮的位置,残肢剩体飞的到处都是,周围一片狼藉。
帮助搬运炮弹火药的辅兵立即上前,将残肢剩体清理干净,死人也被他们搬到了一边。
还没断气的伤兵被拉到角落,随舰军医立即对伤员进行了简单止血,用蜂蜜和酒水消毒。
这时,飞龙号向前行驶,与下一艘敌舰交错而过,对面一阵猛烈炮击,平甲舰也射出了三十多发炮弹,可以预见的是,他们对敌舰将会更大。
忽然脚下甲板猛地震动,护卫连忙上前护卫平辽侯。
一颗至少二十斤重铁球狠狠在船舷上砸出个窟窿,铁球威力不减,扫过甲板,砸向后方。
好在这颗炮弹没有造成伤亡。
周围幸存的炮手丝毫不被外界变化所动,继续像木偶人一样装填弹药,几人合力拉动火炮,将火炮归位,等待接下来和敌舰交错而过,再先于敌舰开炮。
刘招孙望着这些完全沉浸在战场上的炮手,觉得这些炮兵的心理素质丝毫不比骑兵营骑兵差。
他正要再去底层看看最大的三十磅巨炮,这时,传令兵匆忙走下楼梯,望见自己,气喘吁吁道:
“平辽侯,红毛夷正在登岛,吴总兵派我来询问,舰队是否支援!”
“登岛?东印度公司的人脑子进水了吧?想和咱们的战兵过过手?”
平辽侯一脸惊愕,补充问道:
“大概有多少人?”
这时,平辽侯已经和卫兵回到顶层甲板,不顾地上狼藉一片的尸体,他匆忙接过裴大虎递来远镜,不等传令兵回答,便迫不及待朝对南边马岛望去。
“超过两千。”
“两千人就想攻破炮兵阵地,真把咱们当成包子了!”
在远镜中,清晰可见飞龙号南边十里之外,在乱石堆积的海岸旁,已经停靠了三十多艘小船。
不等船完全靠岸,便从上面跳下来一队队手持火铳长枪的雇佣军。
远处海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浮尸,还有几艘被击中的运兵船,正在一点点下沉。
岸头筑起了壕沟胸墙工事,守军躲在胸墙后面和登陆的雇佣军对射,不时有虎蹲炮和神火飞鸦发射,对面雇佣军则用迫击炮还击。
这时吴阿衡急急忙忙找来,见平辽侯正举着远镜向对马岛观察,便开门见山道:
“平辽侯,眼下红毛夷已处于下风,咱们要不要去对马岛支援炮兵!”
刘招孙放下远镜,对吴阿衡道:
“吴总兵,现在当务之急是彻底打败他们的舰队,否则我们就要大败,守在对马岛上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岛上守军兵力不足,若是坐视敌军毁坏巨炮,甚至用巨炮轰击我们的舰船,又当如何?请平辽侯三思。”
其他几人还要劝说,刘招孙举手示意,表示此事已决。
“对马岛守军将领是谁?”
裴大虎连忙上前道:“是朱河。”
平辽侯对这位新上任的军长印象深刻,无论面临什么样的敌人,朱河总能一往无前,和敌人血拼。
“本官记得,他现在应当在九州福冈驻守,如何在这里?”
裴大虎环顾四周,走到刘招孙面前,低声讲起了朱河滞留对马岛的情况。
第七军负责押送粮草补给对马岛,朱河跟着战兵一起过来,结果刚登岛不久,便遭到四国舰队封锁。
他和他的五百战兵便被留在了对马岛上。
一起和第七军五百战兵一起留下的,还有炮团一千炮兵。
他们在对岛上地形颇为熟悉,此刻正奋力加固工事。
刘招孙眉头皱紧,思索良久。
这场反登陆战打起来就有点悬了。
“当然要救,只是要先干掉这些大船,否则登岛之后,就是去送死。”
“朱河是员猛将,当能挡住红红毛夷!”
裴大虎不再说话。
两人站在飞龙号甲板上,耳边传来火药燃烧的爆炸声,舰炮射击五轮后便停下散热,不断有火箭被点燃,从船舷旁升起,飞向敌方舰队。
平辽侯被火药燃烧的白烟笼罩,眼前朦朦胧胧,敌舰轮廓变得模糊。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四国舰队的反击越来越弱
战舰周围溅起的水柱越来越少,之前暴风骤雨的炮弹变得明显稀疏很多。
刘招孙估计对方弹药肯定快要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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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印度公司肥肥胖胖的董事派使者摇着小船,举起一面白旗,要和平辽侯谈判。
刘招孙一眼便看出这是要拖延时间,好让雇佣军顺利攻占对马岛。
于是他下令舰炮齐射,将小船打成碎片。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望着远处正在登陆的密密麻麻登陆的雇佣军,刘招孙想起了前世读过的名句名言。
欧洲人地理大发现后,持续百年,在美洲、非洲各地屠城灭国,杀人无数。
可能是早期扩张太过顺利,这些自诩为上帝选民的强盗,已经忘记了对生命该有的敬畏之心。
是时候让事情变成他原本的样子了。
“继续进攻,让他们记住这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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