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直接打到盛华总部的,盛华的秘书又联系不到贺铭,便将电话打给了文钊,再由文钊转告。
贺铭的眉头拧了下,“什么原因?”
“就听那边的人说有个女的,泼了硫酸后,还在救护车赶到的时候,站在厂区的顶上要跳楼。”现在用人单位最怕出这种社会性事件了,一方面不利于员工的情绪稳定,另一方面容易引起劳动监管部门的关注,总之影响很不好。所以,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十万火急地给贺总打了电话。
贺铭的大脑飞转,随后淡声吩咐道,“你去让盛华的公关部门做好对策。还有,联系纺织厂打电话过来的人,说我半个小时以内过去。”
“好的贺总。”
贺铭挂了电话,就忍着背上的疼痛蹲着对妹妹温声道,“若雨,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有事情要去处理,你乖乖的跟着大嫂,自己一个人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跟陌生人玩儿,知道吗?”
贺若雨乖乖地点头。
贺铭摸了下她的脑门,勾唇道,“乖女孩儿,哥哥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接你,嗯?”
“好。”
贺铭又摸了下她的小脸,才双手撑着膝盖略微艰难地站了起来,对看向自己的邵雯雯道,“雯雯,你看着若雨,千万别让她跟陌生人走了。”
邵雯雯早就注意到了,他可以强调的陌生人。
她神色淡淡,但也点了下头。这表示她会照看他妹妹。
贺铭转而对汪心灵道,“夫人,你好好养病,我走了。”
汪心灵“嗯”了一声,既不热情,也冷淡。
贺铭没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病房。
邵雯雯将贺若雨带到自己面前,温声道,“若雨,有没有想睡觉?”
邵雯雯发现从看到她开始,这孩子就在外面玩儿,按照平常小孩子的精气神,现在应该是困了吧。
先是妈妈走了,再是哥哥走了,爸爸又暂时看不见……
小小的贺若雨的确有点儿精神萎靡的不想玩耍、想睡觉了,身子靠在大嫂的身上,打了个小哈欠。
邵雯雯挑了下眉头,将小女孩儿抱到自己的腿上,纤细的手在小身子上轻轻拍着,温声道,“若雨睡觉醒来,你哥哥就大概会回来了。”
小女孩儿在她怀里,没有五分钟就沉静地入睡了,小小的模样惹人喜爱。
邵雯雯不禁伸手摸摸的她的小脸。
如果注意比对,兴许会发现她和小女孩儿的哥哥刚刚摸地是同一个地方。
……
贺铭走到自己的宝马车旁时,父母配给他的司机就等在车旁。
司机走到他身边道,“少爷,夫人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给你开车。”
“嗯。上车去织造厂。”
“好的少爷。”
贺铭拉开后车门就坐到了后座上,拿着手机思索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播出了一个电话,对那端道,“郑警官,麻烦你给我查个人。”
这时,司机已经上了车,随后就车发动开向了马路。
而电话那端的郑天正问,“查谁?”
“赵丽。”
制造厂每个员工的工装上除了有标明工种外,还在面前绣了自己的名字,而今天那个泼硫酸的女人也不例外。贺铭扫了一眼就记下了她的名字。
“这么大众化的名字,万万千千的同名人……她做什么的,哪儿人,要查哪些内容?”
“盛华织造,普工,不出意外是江城人。我想要她的银行账户记录。”
“她有什么问题?”
“她在闹事。最好能在半个小时内弄到她的消息,否则……”贺铭的黑眸闪了闪,有意顿了顿,后继续道,“否则,有人可能会死。”
郑天,“……我马上去查。”
“嗯。”
贺铭挂了电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几秒后抬眼看着司机,“你从盛华织造出来时,那边怎么样?”
他和自己的老婆从那厂里走的时候,司机并不在车旁,所以大概看到些别的。
司机组织了下语言后道,“少爷你们走的时候,我正好去了卫生间,一出来就看见很多人不是捂着自己的脸,就是抹起了身上的衣服,他们都在说什么硫酸之类的。我担心你出了事,就进去找你们。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之后接到了夫人的电话,让我回来接你,我就回来了。”
贺铭眯了下眼睛,“知道李成吉怎么样吗?”
“我听说伤得挺严重的……救护车过去首先抢救的是他,其他人好像多数只是被溅到的,几乎没有个别严重的,做做简单的清理就没事了。”
“李成吉上次找我妈有没有提到厂里的其他事。”
司机惭愧一笑,道,“少爷,他们都是在客厅说话的,我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李成吉离开时,情绪并不是很高。”
情绪不是很高?
贺铭多半能猜到,因为他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上次在李成名老爹的葬礼上说的退休就是退休,李成吉来找,肯定不会得到她的允诺的,所以情绪不高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色”字头上一把刀……
李成吉在外面拈花惹草……
惹的恐怕是只毒花。
……
大概超过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贺铭接到了来自郑天的回电,“有大笔的进款?”
郑天讶异,“你怎么知道?”
贺铭眯着黑眸,“所以真的有?”
“真的有,而且数目还不小,最近一个月有一百来万的进账。”郑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兴奋,“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女工能拿得到的薪水。而且,汇款的都是你们申城的人。”
“都?”
“好几个账户……感觉里面有点儿故事。”
“汇款的都是什么人。”
“这个……都是些无业的、无固定收入的人……在没有确定怀疑证据说明收入来源非法前,我们不好出面干预经济活动。你要想再进一步了解的话,我可以徇私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你。”
“你发过来。”
“好。”
贺铭挂了电话,手机上就来了文钊的来电显示。他接起来,“联系了?”他前一刻让文钊联系了盛华织造的那上报人。
“是的,贺总,不过对方说的控制不了多长时间。贺总你得快点过去。”
“嗯,你把我的号码给他,再发他的号码给我。”
“好的贺总。”
贺铭这边挂了电话,没几秒中文钊那边就对方的号码发给了他,他径直拨了电话过去。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像是之前主动去叫李成吉的那个车间主任,“贺总,你好,我是车间主任程伟。”
“嗯。”贺铭的眼睛看着车窗外飞速变换的景色,“我问你,那个赵丽家里有什么人?”
“贺总您稍等。”程伟似乎问了旁边的其他什么人,“贺总,她家只有一个老娘。”
贺铭沉声吩咐,“那去把她叫来……让跟她关系好的去叫,你留在现场。”
程伟顿了一秒才连连答应,“好的好的,我这就让人去叫。”
电话再次被贺铭挂断,这时车外的风景已经与刚开始上车时的迥异,大概司机已经觉察出了事情紧急,所以有意将车速加快了。
大概十五分钟以后,黑色的宝马车就已经开进了“盛华织造”的大门,径直停在了厂房旁边。
那儿停着一辆救护车,还围了不少的人,众人昂着头,七嘴八舌地劝楼顶上的赵丽,但后者坐在顶楼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一点儿没有下来的意思。
贺铭推门从车上下来,长腿并没有走像人群,而是拿手机给程伟打了个电话,“过来。”
“好的贺总。”站在围观人群最里面的程伟四处张望了几秒,在偏东方向上找到了贺铭,便抬脚跑向他。
贺铭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人,淡淡道,“你找几个男人搬几批布,在楼下面接着。”
“好。”
“赵丽的妈在不在?”
“在。”程伟朝人群的方向指了下,“在里面站着。”
“让她多在下面说些鼓励的话,最好能捡一些幸福的事情说。”贺铭朝救护车看了一眼,问道,“你们厂长在什么地方?”
程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厂长的伤势比较严重,被救护车带去医院了,那一辆车是因为防止赵丽跳楼放在那儿的。”
这时,楼上的赵丽站了起来,楼下一阵疾呼。
贺铭看了一眼,淡声吩咐,“你过去安抚下,尽量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去楼上。”
“贺……”程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贺铭已经大跨步地走向了楼梯。
一直在旁边静默的司机拍了他一下,“还愣什么,赶紧叫人按照贺总说的做啊,去搬布。”
程伟也是急的每个头绪,这会儿听司机说的话,立马清醒过来,急急忙忙拉了几个男工和司机一起去帮着搬来了几匹布,然后再叫了一些人在下面展开,特意交代众人要是赵丽跳下来就接着,中间一定不要松手。
另一边,贺铭一步三个台阶,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厂房的楼顶。
上面已经有三个女工,正在劝赵丽。
“小赵,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就是个男人,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你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是啊,小赵,你下来。有话好好说。”
“小赵,你想想你的老妈,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怎么活哟?”
从楼底下传来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而赵丽似乎对这些劝诫无动于衷。
那边的三个女工已经发现了贺铭,后者朝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女工便将视线重新落在赵丽那边。
贺铭将脚步放轻,速度却不慢,很快从顶楼的门口走到赵丽背后。
可能感知到什么,赵丽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突然出现的男人,一个惊吓,脚下不稳,整个身子就往外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贺铭长臂一身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使力将已经掉下去的女人牢牢控制在边沿。
但一个成年女人即便再瘦,也是有体重的。
况且眼下这个女人一心求死,毫无向上自行攀爬的动作。
这样就让下坠的力道增加了好几倍。
贺铭只觉手上下拉的力有千斤重,加上背上有伤,俊脸瞬间憋地通红,眉头紧紧蹙起,咬牙朝后面怔愣的三个女工喊道,“过来帮忙。”
三个女工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勾着腰去捞赵丽。
这时,从楼下又上来几个男人,跑到贺铭身边,将还要挣扎地往下跳的女人合力捞了起来,按在地上。
赵丽还在挣扎,直到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泪流满面的妇女上面,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的精神才突然安静下来。
那妇人则是一把抱住她大哭出声。
厂区也响起了警车的警报声,没一会儿警察也上来了,询问谁是负责人。
贺铭忍着背部的疼痛感和臂膀的拉扯感,答道,“我是盛华集团的代理执行总裁。”
因为他刚开始代理盛华集团,所以还没来得及巡视集团底下的业绩不怎么样的子公司,所以盛华纺织的工人即便从集团内刊知道换了大领导,也没看到过真人。这儿见过,不禁对眼前这救起赵丽的年轻人添了十分的好感,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他们都没想到早晨跟着那年轻技术员邵雯雯的是大上司,而且……还这么年轻,这么帅!
警察则是问道,“听说这边有人泼硫酸,怎么回事?”
贺铭神色平淡,便赵丽的方向抬抬下巴,道,“就是她。伤的最重的是这儿的厂长,现在正在医院救治。”
警察走到赵丽面前问原因,后者却沉默不语。警察听旁观的人断断续续说明后,将赵丽带走了。
也不知道,媒体是怎么知道的,贺铭刚跟警察下楼,镜头就怼到了面前,一名女记者一副正义柄然的样子,“请问员工是用跳楼表达对工作环境的不满吗?”
……
医院,汪心灵病房。
电视机里正播着社会新闻,镜头切到贺铭的背后,整片衣服都粘在身上,很明显是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