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他这母亲的手腕了:驭人能力天下第一。
该做的,做。
该夸奖的,夸奖
该摒弃的,摈弃。
不强迫,却让人顺流而下。
要不然,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在过去上百年时间都是男人主家的李家站稳脚跟。
说到李家……
不知道这李成焕的事情有没有点儿眉目了。
还有那个牛犇……
贺铭总感觉他说的那句“我对他很感兴趣”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
或许是他思索的太投入,所以没有听见他母亲的声音,直到连着喊了两声“小铭”,他才回神,“嗯。怎么?”
“你带着小帅出去逛逛。”
贺铭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邵帅,再先后看看自己的母亲和老婆,隐约觉得这是有意支开自己的,但也没说什么便从沙发上起了身,双手插在裤兜内,抬脚走出了病房。
邵帅跟汪心灵说了一句“妈我再来看你”后,便朝贺铭追了过去。
贺铭的步子很大,男孩儿要小跑着才能追上,喘着气问道,“姐夫,咱们要去哪儿啊?”
贺铭垂眸看他,云淡风轻地道,“带你去吃饭,然后补眠。”他今天一大早就被李弥君叫醒来了医院,身上的这身行头都是随手穿在身上的。
“哦。”邵帅默默跟在他身边,再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地道,“姐夫,我觉得你的这身衣服好花!”
贺铭似乎不以为意,反问道,“是吗?”
邵帅郑重其事,“是啊。”
贺铭看了一眼红白相间的休闲衫,淡淡道,“这我爸的。”
贺连城肯定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件衣服。
……
病房内。
贺若雨被放下地,然后就跟着邵雯雯,后者走哪儿她就也会“无意间”出现,然后“咯咯”的笑。
好似在躲猫猫,而邵雯雯是藏的那方。
不过,不到两岁的孩子终究跟个小婴儿差不了多少,没跟一会儿她就把自己玩累了,跟着邵雯雯出去时转了一圈就哈欠连天。
相处过几次,邵雯雯已经基本上了解了她的脾气,知道她打哈欠就是已经很困了,必须马上睡觉,于是,她准备将她抱进病房睡会儿觉。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汪心灵和李弥君的对话。
“阿弥,你都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如果你是男人,我想法设法都要嫁给你。”
“那我下辈子成男人好了。”
“哈哈哈……可以。不过,你先生肯定得成我情敌。”
“噗……”
邵雯雯脚下的动作一顿,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就听李弥君道,“行了,医生说你术后头几天要多休息,所以我就不打扰你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诶好。”
这一声后,邵雯雯便听见朝门口走来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李弥君便出现在了她面前,见她在外面,嘴角自然而然的勾起,道,“若雨困了,我带你回去睡。你自己也多休息,医院我已经交代过了,不用担心。”
邵雯雯将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儿递给对方,淡淡道了声“谢谢”,又道,“听医院说我阿姨的手术费是您垫付的,我改天登门还钱。”
李弥君眉眼柔和,听她这么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客套话,只道,“去之前,你给我打给电话,我好在家里坐镇,保证不让小铭欺负你。虽然他是因为喜欢你,才亲你的。”理了理女儿额上的发丝后,像是想起什么来,问道,“我的电话号码,你应该没丢吧,打给我就行。”
邵雯雯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进了病房。
躺在床上的汪心灵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听见推门的动静便转头看向继女,“雯雯,都回去了?”
“嗯。”邵雯雯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走下,静了一会儿后开口到,“阿姨,我想跟你谈几句话。”
汪心灵闭上眼睛,“嗯,你说我听着。”
“你现在还年轻,要是遇到了条件不错又对你不错的男人,可以考虑一下。”
汪心灵猛地睁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还带着点点委屈,定定的看着继女,问道,“雯雯,你是不是觉得阿姨是个负累?我以后一定养好身体不给你添麻烦。”
本来凝重的气氛,因她这句话,邵雯雯忽然想笑,连忙覆在对方的手上,解释道,“不是觉得你是负累,是从这次你生病,我联想到要是你身边有个爱你的、知冷知热的男人,就不会发生生病了,没人在身边的事情了。”
“男人出差或者不在家,还是会发生。”汪心灵有些执拗,抓住继女的手道,“雯雯,我本来就对男女之事没那么热衷,嫁给你爸爸,再有了邵帅后,就没了其他的想法。而且,你爸爸才走没多久,我的心里根本容不下别的男人,只想跟你和小帅在一起。”
“可……”邵雯雯顿了顿,最终还是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转而道,“我也就是事先跟你说说,让你以后遇到合适的不要有负担,不管怎么样,你和小帅都还是我的家人。”
这话像是给了汪心灵定心丸,让她情绪安静了不少,缓了缓情绪后问道,“刚刚何鸣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
“我听他说什么峰要我们搬出去,是说的冯峰?”
“嗯。”邵雯雯组织了下言辞,然后道,“他看到何鸣亲我。”
“他又不是谁,亲不亲的关他什么事,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不付房租。不用管他。”
邵雯雯点头,想了想后道,“总是有一个固定的店面要好些,以后我多注意这周围有没有要出售的店面,产权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总是有保证些。”
“这倒是。我也打听打听。”
……
下午,邵雯雯去银行取了现金,叫了辆出租车就去了江中道别墅区。
车在挂着“李”字的别墅前停下,邵雯雯付了钱下车,随后在别墅外站了一分钟的时间,才抬脚走到近处按门铃。
大门很快被打开,依旧是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佣人开的门,只是这次比前两次还要热情的多。
邵雯雯被佣人引到客厅坐着,听佣人道,“我去叫少爷。”
少爷?
邵雯雯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叫住要走的佣人,淡淡道,“我是开见贺夫人的。”并不想跟他打照面。
她上次来这儿称李弥君称的是“李夫人”,如今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是要改称呼的。
正在佣人犹豫时,大厅内传来下楼声,随后就听见李弥君道,“小铭正跟晓晓谈事情,不用叫他了。”
这话说完,李弥君已经又下了楼,径直走向邵雯雯。
这回她没有前几次见面穿的那么正式,只穿了一身丝绒的烟灰色运动装,看起来既精神又年轻。
邵雯雯在听见她的声音时就已经起了身,等对方近身道,“贺夫人。”
“嗯。”李弥君好似不怎么在意被称呼什么,朝沙发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坐着说吧。”
邵雯雯看了她一眼,心下松了松,依言坐下。
李弥君对佣人道,“给雯雯倒杯水来。”
“好的夫人。”佣人转身去了厨房,端了一杯茶放在邵雯雯面前便退下了。
李弥君在邵雯雯对面坐下,温声问道,“雯雯,听说你做了剧组的设计师?”
邵雯雯扯唇道,“是的,第一次做。”她没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男人的掌握中,而他多少会跟自己的母亲提及自己,所以李弥君知道她给剧组做设计的事情不足为奇。
说罢,她的手从包包内取出用信封包装好的厚厚的人民币,附身放在茶几上,推到李弥君的面前,“贺夫人谢谢你这次救了我阿姨,这是您垫付的医药费,您看看有没有少。”
现在电子支付方便,她完全可以转账支付,但她总觉得亲自把钱拿在手里还给对方更能向雪中送炭的对方表达谢意。
李弥君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意,不但没有任何推拒,反而拿起了茶几上的信封,打开看了下,“雯雯,你做事一笔归一笔,这样很好。”
李弥君将信封放在茶几上,随后像是蓦地想起什么,道,“雯雯,你是不是没拿毕业证?”
邵雯雯愣了下后“嗯”了一声。
那段时间她爸爸出事,她不可能还去学校,后来来江城,又觉得拿不拿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也就没回苏城的学校了。
“我在书房看见了一份毕业证,好像是你的。我拿给你。”
说着,李弥君已经从沙发上起了身,对处于懵懂中的邵雯雯温和一笑,“你稍微等等。”
“我……”
“不想要了”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邵雯雯就见李弥君已经上了楼梯,于是那剩下的话也就没能说出口。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李弥君就从二楼再次下来,手里拿了两个红本本。
毕业证和学位证。
她走到邵雯雯面前,边将两个证件递向邵雯雯边道,“你现在虽然已经很专业,这毕业证起不了大的作用,但这总归是个回忆,不管好与坏,都是属于你自己的,别轻易丢弃。等将来岁数大了,也能跟自己的后代聊一聊过往,要是未来社会变了很多,连毕业证也不是现在这样,那这也能成为你过去的印迹。”
几句话把什么都说满了,完美的堵住邵雯雯类似“不想要了”的话。
见邵雯雯还没有抬手要接的动作,李弥君轻声催促道,“拿着吧。”
上飞的眼角上带着点点促狭,笑道,“这应该是我那调皮的儿子从你们学校硬要来的。我偷偷拿出来的,不让他知道。”
偷偷?
邵雯雯整个人定定的,还没思考清楚,手已经伸了出去,声音莫名变哑了,“谢谢贺夫人。”
“不谢。”李弥君脸上的促狭更浓,“我儿子从小什么都能得到,所以无法无天的很,除了他爸爸,没人敢惹他……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就扇他。”
“……”
邵雯雯不敢相信这是亲妈说出来的话——哪有亲妈让别人扇自己儿子的,而且还是笑着说的。
她还没出声,就又听对方道,“他一直都调皮的很,他爸爸虽然会揍他,但又鼓励他做自己想做的,从来不约束他的胆子,所以就一个不小心太大胆了。我和他爸爸有意让他早接手公司,但是公司内的元老多,他要接手,就要做出能镇住人的事儿。
“首先被他拿来开刀的医药公司,他发现自家辛苦研制的药都被低价仿制了不说,还有造假死人的。他呢,谁也没说,就接近了之前给你做家教的老师,还在他的葬礼上,要求做你的家教。如果那时,你拒绝了,兴许后来的事情会有不同的发展……
“现在,他回来了,我和他爸爸发现他好像稳重了不少……是你们家教会了他成长。”
有关这些,邵雯雯只断断续续听邵振兴生前说过,那时她抗拒所有与那男人有关的事情,所以听了就等于没听。这会儿再听另外的人提起,她发现自己居然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李弥君说了这一长段话后瞄了眼对方的脸色,似乎只一眼就看透了对方,之后并不继续刚刚的话题,问道,“雯雯,听说你会抽丝剥茧?”
这个“抽丝剥茧”就是最本身的意思:抽蚕丝,剥蚕茧。
邵雯雯一脸莫名,不明白为何问这,只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她以前做过很多次,被阿瑶吐槽过很多次的残忍。
李弥君好似特别的高兴,“那能不能到我们家的丝织品制造厂看看,最近我们那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机器抽出的丝缺少光泽。”
末了,她补充道,“雯雯,那不是我儿子的产业,是李家的。我现在虽然退休了,但我娘家人时不时会来找我咨询下小事。可以吗雯雯?”
邵雯雯抿唇,只道,“我只是手工操作,对机器并不了解。”这说得是实话,因为之前她最多养几十只蚕,不可能用机器操作。
“正是需要能手工的人,那个厂里面会弄机器的人多的是,但却没人真正抽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