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卧龙谷。
九层城阙云气激荡,烟云变幻,城外山岭绵延之间,无数草庐,竹轩依山而建。
皇城之外多隐士,卧龙谷就是其中隐士最多,最出名之地。
其实所谓隐士,隐的是身,却不是名。
要是真正想隐藏自己的身与名,直接远离皇城,往中三洲乃至下三洲,也没人去管你。
这些隐士,大多是藏身于卧龙谷,待价而沽。
“冯丛林侍郎家召管家,一月百两纹银,还有参加文会机会,诸位可不能错过选拔——”山谷之中,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文士快步奔行,面上全是激动之色。
随着这文士声音,周围山谷边上,不少穿儒袍或者武袍的身影踏出,速度比这文士还快几分。
“哈哈,郑某曾在九城顾家做过管事,做管家那是轻车熟路,诸位不用跟我争了,等我做了侍郎管家,给诸位引荐我家侍郎大人。”
“九城顾家算什么,徐某在中三城行走,数家书院都曾做过教习。”
“别抢,那位冯丛林侍郎我知道,与郭某有缘。”
“哼,区区侍郎家管家,也值得争抢?罢了,老夫去看一眼。”
山谷之间,那溪流河道之间,小道竹林之中,穿着儒袍的身影矫健得很,分明是这路常跑的。
这些人到山谷前平地,看到一辆马车停着,车窗上帘子撩起来。
那车厢之中,坐着一位颇为富贵的妇人。
“夫人,在下赵三枪,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愿入贵府为婿,咳咳,错了,为管家,管家。”
“这位夫人一见就是睿智之人,可见侍郎家必然富贵与智慧并存,在下季伯远,愿入侍郎府,从此以后,荣辱与共,绝不背弃。”
马车前,一位位隐士拱手,将自己手中名帖送上。
那妇人目光扫过,也不接名帖,只伸手指向一位面容俊朗些的中年文士。
“就你了。”
……
马车离开,一众隐士或是哀叹,或是摇头,或是不屑,各自回转。
这一幕在卧龙谷前日日上演。
“这诸葛倾天也是,他以往时候不是根本不会寻这等活计的吗,为何今日连这侍郎家管家都要来争?”
看马车带着那俊朗中年文士离开卧龙谷,一位长须老者摇头开口。
“前些时日他手上余财耗尽了,”另一边的白须老者身上穿着浆洗泛白的长衫,“他是初来卧龙谷,不晓得节约,几次宴请,直接兜比脸干净。”
“本来他还抹不下当初皇城书院教习的颜面,最近饿几顿,乖了。”
这话让其他人都是轻笑。
卧龙谷中生活,多饿几顿就乖了。
“呵呵,等诸葛兄领了月钱,来接济我等吧,话说上一次陈缓兄弟到沽酒商行做掌柜,也有半年了吧,估摸着该是回来了。”
“快了,快了,卧龙谷里走一趟,谁还能有心思给人做牛马?”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回走。
一辆马车此时到山谷前,一位穿着黑色长袍,头发梳理光顺,面容倨傲的中年背着手走出。
中年脚落在青石上,眉头微微皱起。
“谁是诸葛倾天?”
原本往回走的那些文士,武者转身,看这中年,并不说话。
中年面上露出不耐,抬手将一锭大银扔出,然后道:“带诸葛倾天来见我。”
那大银有十两,跌在地上,叮当作响。
不少人目中闪过一丝精亮。
站在前方的几人相互看一眼,然后抬头。
“诸葛倾天已经不在卧龙谷了。”
“你来迟了。”
这话让中年眉头皱起。
他打量一下众人,开口道:“真不在了?”
没人答话。
中年转身往马车上走去。
“你的银钱拿走。”后方有人开口喊。
中年脚步停住。
“赏你们了,还能吃顿好的。”
“诸葛倾天若是回来,告诉他,直接到衮国公府,寻我孙管事。”
说完,中年踏上马车,车驾缓缓而去。
众人目光落在那大银之上。
“衮国公府啊,可惜了,诸葛兄若是多等片刻,说不定就是一场大机缘。”一位中年面上露出惋惜之色。
“他是孙建才,我想起来了。”一位白须老者看向马车离开方向,“五年前他在此地隐居,还有个孙荠菜的外号。”
“他穷的没饭吃,日日以荠菜充饥。”
“没想到,混的这般好,都成了衮国公府管事了。”
听到老者提孙荠菜名字,众人有想起来的,又是感慨。
“怪不得他懒得与我们多话,是怕我等认出他啊。”
“苟富贵,必相忘,卧龙谷中铁律,毋容置疑。”
……
当嬴元辰的马车到卧龙谷外时候,围拢来的人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诸葛倾天不在谷中了?”马车之中的嬴元辰眉头皱起。
自己来迟一步?
张远亲自点名要的人物,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人才。
这样的人,被别人截去?
“他去了何处?”马车外,陆钧开口。
“呵呵,卧龙谷的规矩,不问来处,不问去处,既然诸葛——”
“苍啷——”
长刀出鞘声音将那话语打断。
从窗帘掀起的一角,嬴元辰看到陆钧长刀压在一位双腿战栗的中年脖颈。
那中年虽然双腿战栗,却紧闭嘴巴。
“陆,管事。”嬴元辰掀起窗帘,摆摆手。
陆钧收刀。
那些卧龙谷中人转头看向嬴元辰。
嬴元辰目光扫过,看到一位双目圆瞪的白须老者,抬手轻招:“这位先生,赵某有几句话来问你。”
那老者面色涨红,快走几步,到车窗前,手足无措的要躬身,被嬴元辰抬手止住。
“你认得我?”
老者连连点头。
“诸葛先生去了何处?”嬴元辰开口。
“去了,吏部冯丛林侍郎家做管家,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老者沉声说道。
嬴元辰点点头,看一眼老者:“你叫什么名字?”
“老夫,不,草民,草民郭正川。”老者慌乱开口,面上全是激动神色。
嬴元辰没有说话,放下车帘,马车缓缓离开。
老者立在原地,嘴角哆嗦。
“老郭,你坏了规矩。”
“郭正川,卧龙谷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你这次做的不地道。”
“姓郭的,等诸葛兄归来,吃席时候绝不带你。”
后方,那些卧龙谷的隐士们都是喝骂出声。
老者缓缓转身,面上神色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激动。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管他是谁,就是王子皇孙来,我卧龙谷的规矩也不该破。”一位黑袍带几块补丁的中年文士怒喝。
“不错,他什么身份与我等何干,你就不该出卖诸葛兄。”一位青袍中年伸手指着老者,“要是坏了诸葛兄的差事,你自己出银钱养他。”
看面前义愤填膺的众人,老者摇摇头。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