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之中,张远和欧阳凌对坐,面前小案上放着一卷泛黄麻纸,还有一块玉璧。
麻纸上有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姓名和数字。
这是张远根据黄三才的记忆,将潭原郡城各方利益分配写了出来。
而玉璧之中,则是他将黄三才所记的所有账目复刻。
欧阳凌面色凝重,握紧拳头。
“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和军卒性命,就拿来喂养玉雪贝。”
“这样沾染鲜血的银钱赚的心安吗?”
按照黄三才的记录,每年从潭原郡售出的玉雪珠多达一百三十万颗。
这些珠子有专门的人收集,然后售卖各处。
所谓的采珠人,不过是个幌子。
那些玉雪贝,都是假的。
是提前将玉雪珠放好,等待这些人去采摘。
真正的玉雪贝,也就是九元贝母,则是聚集在周围,享受鲜血盛宴。
至于兽潮,则是因为九元贝母从深海之中踏出,造成的水妖恐慌。
潭原郡阻击水妖,斩杀的妖尸和阵亡军民的身躯,会以“水葬”的方式,再送给九元贝母。
这就是养贝母,换取九元仙珠的交易。
黄三才因为掌管账目,才清楚真正内幕。
其他潭原郡中官员军将,大多都只知道玉雪珠数量远超采集之数,然后每年拿到分红就好。
他们也能猜到采珠其实是陷阱,是一场鲜血献祭。
但没有人站出来。
所有人都享受着源源不断的财货分红。
“黑骑还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到。”张远伸手拍拍欧阳凌的肩膀。
“我故意以吴尚作为线索,让他们内斗,但也不会拖延多久。”
“以潭原郡官员的行事手段,必然会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一旦案情查明,整个潭原郡城的官员几乎会被一锅端。
大多数都难逃一死。
此等重罪之前,他们绝对会铤而走险。
“他们会来抢夺账册和罪证?”欧阳凌看向张远,伸手指向桌面,“这些东西你拿着,若是情况危急,你带走。”
这话,让张远面上露出笑意,伸手拍一下欧阳凌的脑袋。
“你觉得这就叫铤而走险,鱼死网破?”
张远的表情慢慢化为严肃:“提前引动兽潮,直接冲破郡城,让整个潭原郡城毁掉。”
“那时候什么罪证也无用了。”
毁掉郡城?
城中百姓百万,城外军卒数十万,都会葬身妖腹?
欧阳凌面色化为苍白。
她在朝为官,不是不知凶险,也不是没见过恶毒手段。
只是以往她办案,在大秦腹地,只要天道力量压下,案犯都只能束手就擒。
就算有些想反抗的,也翻不起水花。
可是这一次她所遇到的案犯,根本不同。
“那紧急征调周边镇抚司和镇守军……”欧阳凌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自己摇头。
不说来不来得及,就说现在征调,能调多少?
能压得住城中官员和军将?
欧阳凌的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的麻纸卷上。
“既然调不了兵,那就分化他们,让他们自己斗起来。”
欧阳凌的话,让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他将书案上的纸卷收起,站起身来。
“这事情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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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原郡城,判官王茂府邸。
端坐在书案后方翻阅书册的老者手掌一顿,缓缓抬头。
“吴尚?”
书房门口站着的,不是刺杀黄三才后逃命的吴尚又是谁?
王茂身上,一股淡淡的浩然之力与大道力量相合,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刺杀官员可是重罪,你来寻本官是自首吗?”
“放心,本官会为你在郡守面前求情,或许能留你家中老幼。”
淡金色的流光在王茂手上缠绕,化为金色锁链。
这位潭原郡判官分明是儒武双修,且修为都不弱。
吴尚一言不发,大步走到王茂面前,将一卷泛黄麻纸展开。
王茂有些愣神,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看向那麻纸。
麻纸上所有的名字他都熟悉。
只是麻纸背后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名字上。
王茂,三百。
三百?
这是每年他能拿到的玉雪珠份额!
这份额会换成银钱,交给他和他背后的家族。
王茂的目光缓缓移动,面色阴沉下来。
这一整张麻纸上,玉雪珠份额低于三百的寥寥无几。
就连几个小小的守城校尉,都有五百份额。
他堂堂郡城判官,才三百?
王茂面色慢慢涨红。
“呵呵,原来如此。”
他看向吴尚,目中精光闪动。
“你是想自救。”
故意上门,将这麻纸给他看,他当然知道吴尚的心思。
是想凭此物来换性命。
“这麻纸我复抄了几份,只要我回不去,就会有人将那几份散在城中。”
“如果我恰好在判官大人府上被抓,大人觉得郡守会相信你没看过这张名单吗?”
吴尚的声音平静。
“就凭大人的份额,往后也不会对郡守忠心了吧?”
“他,还会重用大人你吗?”
王茂面皮抽动,没有说话。
吴尚说的是对的。
郡守不会相信他王茂没有怨言。
郡守更不会重用一个会有怨言的下属。
“你要我怎么做?”
王茂看着吴尚。
吴尚的面上露出笑意,摇摇头:“我只要大人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好。”
说完,他的身形缓缓退出书房。
王茂身上,凝聚的浩然之力与大道力量也慢慢消散。
他的面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跌坐在大椅上。
离开判官府邸的吴尚身形一动,化为清风一番,片刻之后,出现在郡府推官胡祝通的宅院。
……
这一晚,吴尚登门拜访了十多位城中大小官员,然后全身而退。
等他离开郡城时候,已经是东方泛白。
走出城,身形变幻,吴尚的身形悄然化回张远模样。
到城外广场,路过等待进城的百姓中间时候,张远脚步微微顿一下,轻笑摇头,继续前行。
他竟然看到了吴尚。
乔装打扮的吴尚。
这家伙现在进城,估计是想做跟他相同的事情吧?
不过如今军管,城门戒严,这家伙应该是进不了城的。
张远往前走,片刻之后,身后城门处传来呼喝,骚乱尖叫,然后慢慢沉寂。
没有管吴尚能不能逃脱,张远身形直往西边方向而去。
那边,是镇守军驻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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