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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角地带——续九四年

(三)

六月看着日记,想着她带着四十天大的女儿在娘家待的那两个月,真是度日如年。那两个月,只要佟仁一回家,六月就紧张的手抖腿软,她话不敢多说一句,步不敢多走一下,孩子也不敢往他跟前儿抱,她就跟欠了佟仁十万八万似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就这,佟仁还是容不下她们,他还坚决的不允许小花哭闹,一个多月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哭不闹呢?可是,只要小花刚哭两声,毫不夸张,只两声,佟仁不管正在干什么(其实,他在家只有吃饭和睡觉这两件事可做),他都要立刻蹿出来——说也奇怪,平日里晴天霹雳都震不醒的他,小花刚刚吭叽两声,他就如同身体遭了电击一样,暴跳着蹿出屋,指着六月怒吼道:

“出去哭,出去哭。”看着他鼓起的双眼,走形的五官,六月汗如雨下,小花更吓得哭声不止。

“嚎,嚎,就知道嚎,出去嚎,我#他个妈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佟仁愈加的跳到六月面前,愈加的疾声厉色:“这是老子的家,老子的家,老子没请你们来。”六月她们赶紧抱着孩子仓皇的逃出了家门,一直等到他出去了她们才敢再进屋。就这样六月伴着惊恐伴着悲伤在滨海待了两个月,好在佟仁有一多半的时间不在家,不然六月真的疯了。六月继续往下看着:

“我后天回帝都了。”那一天趁着他回来,在饭桌上我对他说。饭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妈在小屋,他在家的时候,我妈很少过来和我们吃饭,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我家的饭桌上鲜有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的时刻。

“她跟着吗?”他问,她,是他眼里的我妈。

“....跟着。”

“好,很好,你们在家待了两个月了吧。”他说。

“嗯。”

“这两个月里你们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说的没错吧。”

“啊?”我一怔,我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看到他一脸的狰狞,我的心一抖,我预感到他要说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啊什么啊?你就说你是不是在我家里待了两个月了?”

“是的。”我赶紧说。

“那就行,现在你已经成家了,挣得比我还多,我说的没错吧。”

“嗯。”我又赶紧点点头。

“那咱们就敞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不能一直养着你们。”

“哦。”听到这儿我忽然明白了,他这是要和我算账了,我越加的紧张起来,我害怕他和我们算账,过去的那些年他经常和我们算帐——吃的,喝的,用的,学费,书本费,甚至他吃了两个冰棍也要记在我们的头上,并美其名曰:“为了这个家把他热的。”算账,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可我还是快速的想了下:住他的,倒是没错,吃和喝,都是我们自己买的,电话费我交的,煤气罐我换的,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想到这儿我有了点勇气,我看了他一眼,坐正,想说:

“我们没有吃你的喝你的,一切都是我花了钱的,这两个月你也没有往回买过一条鱼,一个馒头,怎么说你一直养着我们了呢?”但是,我只敢在心里说。

“怎么?你们没用水电煤气吗?没有用冰箱洗衣机吗?你们回来时家里的米还有半缸呢,面也有多半袋子,冰箱下面也是满的,现在不都吃没了吗?那些酱油醋你们也没用吗?”见我质疑,他提高了嗓音。

轰的一下,我的头又胀起来,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更没想到他会算计的这么仔细,我的愤恨顿时在心里翻搅着,我哆嗦着说:

“你什么意思啊?”其实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十岁从老家出来和他在一起,到我当兵离开家,我和他生活了整整九年,九年里有六年他在和我们斗争,和我们算账,九年里又有近三年他长在了别人家,我恨他又了解他,但我不想说,我想让他说,我想看看他,我的亲爹会怎样对我说出口。

“你少在这儿装犊子,这两个月,我工资单上可是多扣了不少钱,我才用了几个?”他的眉头扭曲着,看上去像两只斗架的蝎子。我的心剧烈的跳着,这就是我爹,他工资单上多扣掉的水电钱当然得由我们出,家里的液化气罐不容置疑也得由我们换,因为我们用了,米面也得算,他怎么可能为老婆孩子花一分钱,又怎么可能在我们面前吃亏呢。

“什么意思,你少跟我玩这个里格楞儿,我把你们养这么大容易吗?我养你们的钱都能周游世界去了,我够意思了,难道我养了你还要养着你的孩子?你好意思问出口?”他继续说着。

“谁想让你养了。”我在心里说:“早知道和你在一起是这样的痛苦,你还不如早点儿把我们掐死。”我恨恨的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吗?这是我的家,我的家,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装什么孙子。”啪的一下,他把酒杯重重的墩在桌子上,把满嘴的酒气喷的到处都是。“别以为你给我买了几条烟几瓶酒就行了,我不稀罕,别以为给我买了几件破衣服我就感谢你,我告诉你,你就是给我搬座金山也还不了我对你们的恩情和付出。”

我的头胀的愈加厉害,我也愈加憎恨眼前这个人,我真想他一出门就摔一个大跟头,而且倒在地上永远永远不要起来。我强装镇定,问他:

“你说,多少钱?”

“一个月你们娘俩儿咋说要花三百块吧,这俩月就是六百——她(我妈),就算我养着。我这还是往少了说呢,我还没算我平时往家买的土豆油条豆腐脑呢,这要都加起来,一千块钱都不够。”他丝毫也没有含糊。

我忽然笑出了声,看看,看看,大家都应该来看看,这就是我爹,我真实的爹,冷酷的爹,面对这样的我的亲爹,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想看看他的丑恶到底有多少,我又故意问道:

“还有其他的吗?”

“滚你妈的,少跟我这儿玩文字游戏,你看看你那个德行,找了个好工作不知道北了,跟你那个#妈一个#样。”他忽的站起来,指着他的女儿我说。那一刻,我确信他已经不是我的爹。我拿出了钱包,取出六百块钱放到他面前,他数了数装起来,又说:

“我和她还没有离婚呢?”

“什么意思?”这下,我真的糊涂了。

“有扔下自己的男人和家去给别人看孩子的吗?我在家还吃不上饭呢,又不挣钱还要搭着时间和体力,你说,这世上有这样的老婆吗?”

“呵呵。”我又笑了,给别人看孩子,看看,在他心里我们根本不存在。好吧,既然他已经不拿我当闺女,我又何必把他当爹呢?我于是又拿出四百元钱放到他面前,这是老婆外出务工的钱,是给他上交的“损失费”。他毫不犹豫的又收起来,理直气壮的对着我:

“告诉你,就这样我还不愿意呢,我这亏吃大了。”说完,斜了我一眼,气呼呼的出门走了。

“他就认钱,就认钱,除了钱他六亲不认,你别生气。”我妈从小屋出来,对着他的背影恨恨的说道。我倒是一下子平静了,一千块钱两个月,我买了个心安,买了不亏欠。据院里人说,那时候,一九九五年的佟仁一个月工资五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