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某些朝代,崔耕这一嗓子喊出来,可能街坊四邻们尽皆关门闭户。遇到这种情况,得喊“走水啦”,才能有点效果。
但是,在秦朝和大唐年间是个例外。秦法有规定,主家遭遇抢劫,邻人不起来与之搏斗的,要流放两年。即便你说自己没听见也不行,必须得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自己不在家,才可幸免于罪。
而在唐朝,民风尚武,关中地区就是最好的兵员地,老百姓还真不在怕那个!
“在哪呢?”
“哪里的强人?敢来我们崇仁里撒野!”
“小六子快报官,这里有俺老杨顶着,出不了岔子!”
……
随着吆喝声声,街坊四邻各持兵刃,朝着裴六娘家涌来。有些没兵器的妇人,甚至拿着自家的擀面杖。
擦!麻子不是麻子,这尼玛是坑人啊!
李丹这时候真是欲哭无泪,谁能想到,普普通通的三个……啊,不,两个和尚,竟有如此身手。
其打斗的本事,竟然比王爷豢养多年的死士还厉害。
更没想到的是,这尼玛他们新结交的哥舒翰,也有这等本事。谁不知道哥舒翰是长安有名的败家子啊,平日没见他显露过本领啊。
最最没想到的是,最后这个宝光和尚太不要脸了,不仅召唤街坊四邻来帮忙,还尼玛搞了个栽赃陷害!什么裴六娘啊,自己简直听都没听说过。
眼见着四邻围拢过来,甚至有人开弓搭箭,李丹也只得叫了一声:“风紧,扯活!”,冲出围困,逃命去也。
然而,他逃得掉,其他人哪儿逃得掉啊?要知道,他们能坚持到现在,是靠着哥舒翰等人手下留情呢!
崔耕见火候差不多了,叫道:“大伙加把劲儿,把这伙贼人拿下啊!”
不空和尚、安思顺、哥舒翰,各自发力,再加上众邻相助,只在顷刻间,就把那三名贼人打翻在地,五花大绑起来。
有赖于崔耕当初设计的骑警系统,官府反应甚快。等众人将三名贼人绑到柱子上,准备审问的时候,已经有四名骑警赶到。
为首的那名骑警拿着马鞭走了过来,冷笑道:“好小子,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真当我牛老四是泥儿捏的吗?”
“我呸!狗官!”那人怒骂一声,冲着骑警吐了口吐沫。
“你还敢骂人?你特么的入室抢劫,还有理了不成?”说话间,那骑警挥起鞭子,劈头盖脸的冲着那贼人抽了过去、
可是,说来也怪,刚开始那人还“哎呦”几声,渐渐地竟没了声息,而且脑袋耷拉了下来。
骑警心中生疑,往前一探那人的鼻息可傻眼了,那人竟然生息皆无。
“怎么回事儿?死……死了。”骑警惊呼出声,再往另外二人看时,却是已然服毒自尽。
就算入室抢劫,还杀了一个人,也不会三人都被判死罪吧?他们为何服毒自尽?
最关键的是,他们之前怎么准备好了服毒的药物?能驱使死士,而且一下子驱使三人,那幕后之人的身份能简单得了吗?
这事儿绝对不像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骑警心思电转,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场惊天大案之后,看向崔耕等人道:“这伙贼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大白天的入室抢劫,可见所图非小。不知……他们想抢你们什么东西啊?”
“阿弥陀佛,乃是一块玉佩,贫僧亲自祭炼,有鬼神莫测之功,可为无辜之人洗脱冤枉。”
“那玉佩在哪?”
“贼人总共来了五个人,跑了一个,死了一个,还有三个被我们抓住了……呃,现在也死了。跑了的那个贼人,把贫僧的玉佩抢走了。”
“这样啊……那你想不想,官府帮你把玉佩找出来呢?”
“阿弥陀佛,因为这块玉佩,害得一个女施主死于非命。由此可见,这玉佩乃是不祥之物,能不能找回来也不怎么打紧。”
“大师高见。那么……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
崔耕和那骑警到了一处僻静无人之地,嘀咕了一会儿,达成了协议。
这三人其实是被崔耕他们打的身负重伤,赶巧了,骑警们来了,稍微一问,他们就坚持不住,魂归天外了。
反正按现在的律法,入室抢劫被打死,主人无罪,这个案子可以就此结案了。
要不然,那骑警还抽了那贼人一鞭子呢,贼人到底怎么死的,可不容易说清楚。
另外,那贼人的幕后之人势力太大,谁知道是哪位皇亲国戚?别说骑警了,就是万年县令石得水,也不想继续往下查。身为京城的官吏,就得有这个眼力劲儿,要不然迟早得引火烧身。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就是这个道理。
崔耕自然也不想查清此案,要不然,裴六娘的案子就说不清了。
至此,此案告一段落,皆大欢喜。
哥舒翰出钱,将裴六娘葬了。又请众邻居好好吃了一顿饭,以感谢今日援手之恩。
等到一切都安排完了,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哥舒翰抱拳拱手,道:“几位高僧应该好有别的正事儿吧?那哥舒某也就不留了。咱们后会有期。”
“什么?”
闻听此言,安思顺当时就火往上撞,猛地一拍几案,道:“哥舒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大晚上的,我们有什么正事儿?你这特么的不是赶人么?”
孰料,哥舒翰的面上不见丝毫惭愧之色,不慌不忙地微微躬身,道:“不错,某家正有此意。”
“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我们……”
“宝顺大师还请稍安勿躁。”哥舒翰微微一拦,打断了安思顺的话,道:“三位高僧,你们今日之恩,哥舒某当然足感盛情。但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几个死士,是冲着三位来得吧?”
崔耕道:“也可以这么说。”
哥舒翰道:“还是的啊,三位大师能引来死士追杀,肯定不是一般的出家人。再说明白一点,你们肯定被卷入了某种惊天动地大漩涡中。哥舒某的肩膀头太窄,可扛不住此事。本来我想送三位大师一笔钱财,但你们也不是缺钱的人,这笔钱财也就忍了。不如……咱们就此别过。”
安思顺道:“你……你这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随宝顺大师怎么想?哥舒某连败家子的称呼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哥舒翰眉毛一挑,道:“人这一辈子,还不是为了一个食字和一个色字,某家资豪富,这两样唾手可得。可不想跟着三位高僧无端端地冒险,那这好日子给葬送了。”
崔耕劝道:“哥舒先生这话既对,也不对。咱不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道理,这世道,光有钱可不大安稳,还得有势力。要不然,石得水还能对你说打就打?”
“这……”
哥舒翰稍微一犹豫,就满不在乎地道:“某当时只是心情不好,一时冲动罢了。若我不多管闲事儿,想那石得水能奈我何?”
顿了顿,又跪倒在地,深吸一口气,道:“三位高僧都是做大事的人,哥舒某胸无大志,还请饶了我吧。”
“这……”
见他这副作态,崔耕等人面面相觑,也是真没辙了。
安思顺“啐”了一声,道:“真是赖泥糊不上墙去,师兄,咱们走!”
崔耕也暗暗寻思,哥舒翰在历史上也是胸无大志,直到遇到一件事“为长安尉所轻”,才愤而从军的。
现在他有这个表现也不算意外,要想收服哥舒翰,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想到这里,崔耕抱拳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哥舒先生还请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
“恭送三位高僧。”
……
崔耕等人转身就走,哥舒翰就站在那里目送。
可是,就在崔耕等人要出门的时候,哥舒翰忽然高声道:“且慢,三位高僧慢走!”
“呃?哥舒先生可是回心转意了么?”崔耕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