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拉达米珠,崔耕才懒得管突厥人狗咬狗的破事儿呢。但是现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倾心于自己,娇俏善良的妹纸,惨死于自己眼前吧?
梅录啜见是崔耕,微微皱眉,道:“姓崔的,莫多管闲事。阙特勤汗登基,我突厥的二十万大军就会从你们大周边境撤回来,届时对你们大周可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儿。”
“拉倒吧,要真有那么大的把握,鹘屈颉斤还不早就屁颠屁颠的表忠心了?还用得着你们逼迫?”崔耕摇头道:“别忘了,大公子同俄特勤今天刚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马上就能率兵回转。人心不稳,黑沙城到底能坚持多久?依本官看啊,你和阙特勤不过是铤而走险罢了。”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阙特勤的战略没问题,但时间选的太不合适了。
当然,他也是没办法,要不是赛修伦今天把庄园内的守卫调走了大半,要不是今天城内有头有脸的官员都这座庄园来了,以他手头这几十号人,连铤而走险的机会都没有。
闻听此言,阙特勤恼羞成怒道:“强词夺理!依本汗看,分明是你崔耕恋奸情热,背叛了大周,才想着法子为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
崔耕明白,这种事儿就是越描越黑,索性耸了耸肩,道:“随你怎么想,封常清,黄有为!”
“在!”
“保护公主拉达米珠,谁敢伤了她半根汗毛,你们就砍了他的脑袋!”
“得令!”
这二位抽出腰刀,就往上闯!
当当当~~
阙特勤仅存的几十个死士可不是吃素的,顿时一阵剧烈的兵刃交接声转来,双方斗了个难分上下。
梅录啜讶然道:“怎么可能?难不成这几个人没中甜菊藤之毒?”
阙特勤心中一紧,强自镇定道:“那又如何?他们才几个人而已,就算硬拼,他们也绝不是咱们的对手。”
梅录啜也觉得阙特勤说得在理,崔耕手底下这几个人再能打,又岂是他们百来号人的对手?中原不是有句话,叫蚁多咬死象么?
一旁刚刚被扶起的拉达米珠也明白这个道理,焦急劝道:“二郎,你们没中毒便快想办法逃走吧!莫要管我,现在正是逃离突厥返回中原的绝佳机会!”
崔耕比划了一下手势,微笑道:“走当然是要走的,但我崔二郎不是狼狈不堪地逃走,而是要正大光明的走。公主,请闭眼了,在下给您变个戏法。”
戏法?
拉达米珠刚一闭眼,就听到噗通噗通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
再睁开眼来,就见梅录啜和阙特勤所率的那些黑衣汉子都躺在地上,唯有阙特勤和梅录啜两人孤零零地独站着。
他面色惨淡,满脸写着懵逼两个字,惊骇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梅录啜”
梅录啜也是一脸苍白,喃喃摇头道:“酒被掉包了,被他们动了手脚!”
“呵呵,害人不成误了自己,活尼玛该!”崔耕白眼一翻,道:“怎么着,你们的虾兵现在都成软脚蟹了,你俩还要继续下去吗?现在你俩是要束手就擒呢?还是继续负隅顽抗?”
“束手就擒?你想得美,骨咄禄的子孙,从来就没有孬种!”
说着话,阙特勤突然将弯刀横于脖颈!
“不要啊!阙特勤哥哥!”拉达米珠惊呼一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默棘连哥哥之死,是我父汗做得不对。阙特勤哥哥,你走吧,从今往后,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
阙特勤没想到拉达米珠会出言阻止自己自刎,面色久久阴晴不定,最后缓缓放下手中的弯刀,吐出了几个字儿,“好妹妹,你……你会后悔的!”
拉达米珠苦涩道:“我们是一家人啊!”
“妇人之仁!”阙特勤把钢刀归鞘,涩声道:“拉达米珠,我的好妹妹,今日我欠你一条性命!哼,若是将来我登上汗位之后,我保证,也饶你一命!”
说罢,他也不管地上这些亲属的死活,快速转身,飘然离去。
……
阙特勤一走,拉达米珠扭脸看向崔耕,问道:“二郎,你是不是也要走?”
“是……”崔耕点点头,说道:“对不住了,公主,我的家,在中原!”
“本公主明白。要走,你就快些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庄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飞鹰卫恐怕马上就到!”
崔耕不懂这飞鹰卫是啥玩意,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赛修伦懂啊,只见赛修伦面色巨变,惊道:“默咄可汗竟然留了飞鹰卫在黑沙城?我怎么不知道?”
拉达米珠冷笑道:“黑沙城乃我突厥南庭,至关重要。你以为父汗会安安心心地将此城交给你?”
崔耕这时听二人对话,大概猜出了所谓飞鹰卫,恐怕就是用来监督赛修伦的。
飞鹰卫既然监督赛修伦,又岂能不知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应该早有人回城调兵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抱拳,道:“多谢公主提醒,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拉达米珠道,“好,二郎,咱们就后会有期!”
当即,崔耕和封常清、周兴、宋根海等人取了马匹,赶紧出了庄园,直奔定州方向而来。
……
离开黑沙城地带,早有共济会二百骑兵早早在等候,已有多时。
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有共济会二百骑兵的保护,崔耕在返回的路上,倒是没费什么劲,顺顺利利地出了突厥,进入定州境内。
……
定州唐县,唐河旁。
一个鸡毛小店中。
掌柜刘拱辰正挽着袖子,吐沫横飞,跟客人们高谈阔论。
“咱唐县可是好地方啊,谁生在这里,可算是前世积了大德了。”
“拉倒吧。”一个相熟的行商打断道:“你刘三郎开这个小店也就是混个嚼裹,说啥积了大德啊,没的让人笑话。”
“别抬杠啊。”刘拱辰道:“你觉得混个嚼裹简单啊,换个地方就是不成。比如咱们相邻不远的赵州,好家伙,几十万突厥人祸祸,别说嚼裹了,连小命都保不住。要我说啊,这都是帝尧保佑。知道帝尧是谁吗?就是……”
“行了,行了,都听你说过八百遍了。你们刘姓是出自尧舜禹中的帝尧,而唐县又是帝尧的封地所在,所以你刘拱辰也算圣人后裔。”行商不耐烦地打断道,“诶,刘三郎,这都几千年前的事儿了,扯得着吗?告诉你,这次咱们定州这次没遭兵灾,跟帝尧完全没关系,是崔青天的功劳!”
刘拱辰不服气道:“我当然知道跟崔青天有关。突厥可汗默咄本来就没真心实意和咱们大周和亲,准备使团一到了就翻脸。结果一看咱们崔青天啊,哎呦,可不得了,马上就被震住了,哭着喊着要把女儿嫁给他。突厥公主长得那么磕碜,咱们崔青天当然不同意啊。最后默咄没法子了,说本来我要派兵打赵州和定州的,你要是答应了,这定州就不打了。最后崔青天被逼着没办法,不得不舍身饲虎啊!惨,太惨了!”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行商取笑道。
刘拱辰又道:“等等,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依我看啊,是帝尧要保佑咱们唐县,才安排崔青天当咱们定州长史的。”
“擦,这马屁话你都能圆回去,我服!”行商无奈道:“那照你这么说,崔长史能从突厥逃出来,也是帝尧的功劳?”
“那当然了。”刘拱辰恨恨地道:“还有些不开眼的人说,崔青天是被突厥人放回来的,意在败坏咱们大周的江山。我呸!这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
行商微微一愣,道:“还真有人敢这么说?他难道不知道崔耕崔大人在咱们定州的威望?不知道在崔大人在咱们定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之尊崇?”
“有,前两天我店里还有一个呢。呵呵,这厮刚说完,全店的客人们便抄家伙上啊,要不是他狗日的跑得快,如今至少也得是个残缺之身。”
……
小店的角落里,一桌五人,正是从突厥返回的崔耕一行人。
他们一直在安安静静的吃饭,所以小店掌柜和行商的对话,一字不落都钻进了他们的耳中。
黄有为低声笑道:“长史大人,看来此番去了突厥一趟,您这名望在咱们定州境内又是噌噌往上涨啊,实在是可喜可贺。”
崔耕没吱声儿,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
“我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封常清道,“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呢。”
周兴微微颔首说道:“觉着不对劲那就对了!当日默咄可汗都答应不写信了,怎么定州境内还有崔长史被突厥人招婿的谣言出现?而且,我们此番马不停蹄回定州来了,速度够快了吧?但崔大人脱困回中原的消息,貌似比我们还要早到,呵呵,难不成这消息是自己长了翅膀?”
“周兴说到点子上了!”崔耕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赛修伦那老狗捣的鬼!这老家伙一边提前散布谣言消息到定州来,一边呢对我示好,请我到庄园饮酒。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日在庄园里,阙特勤曾经说过,庄园里本来驻有五百驻军,后来是赛修伦将驻军调走,才让他决定那天起事行动!现在看来,这五百驻军并非调走那么简单,而是赛修伦故意为之的,他这要制造让我们逃走的机会啊!”
宋根海这时候也听明白了,骂道:“狗日的,这老小子还挺阴险的,先制造大人娶了突厥公主,成了突厥人女婿的谣言,然后故意让大人趁机逃走,制造被突厥人放走的假象。呵呵。这样既不得罪拉达米珠公主和默咄可汗,还能借咱们大周朝廷的刀将大人您除掉,真尼玛鸡贼啊!那眼下咱们是回定州城,尽快澄清谣言吗?”
“看来是不能回定州了。”崔耕摆摆手,沉声道:“说不定有来俊臣的人已经在府衙端坐着等侯着本官了,事到如今,咱们唯有先偷偷回安平,联系博陵崔氏。等什么时候,这官司能说清楚了,本官再现身。”
宋根海急道:“这种事总不能找默咄可汗出来对质吧?”
崔耕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赛修伦以为得逞,却不知本官还有底牌!”
封常清嗯了一声,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身吧!”
周兴也是会意,高叫了一声:“伙计,结账!”
从袖兜里摸了一把开元通宝的大钱放在桌上,几人径直离店。
随后,几人乔装打扮,不走官道走山路,行踪隐秘地直奔安平县皇城村方向而来。
不出两日,他们便抵达黄城村外。
但是崔耕为防有孙彦高或者来俊臣的眼线在城里,所以几人不敢直接进城。
他们先在城外的民宅中躲藏了数日,才找了个空子,接触了一个出来办事的博陵崔氏子弟,最后是藏在几辆大车中,进了黄城村。
……
崔挹宅,正堂。
崔耕一入正堂,便见着堂中早已站着两名年轻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冲自己不迭挥手大叫道:“诶呀,哈哈,大哥,多日不见,你可想死弟弟们了!”
“是你们?”
崔耕也看清了俩人的面貌,颇为诧异地问道:“你俩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们不是该在长安呆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