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唤接过嫁衣后,一改恭敬文雅的姿态,而是将嫁衣随意卷起收在身侧,也不顾会不会压出皱褶。
随后风唤微微侧首,抛给陆捷一个眼神。
陆捷了然于心,快步走向凌府大门。
啸林察觉不对劲,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风唤眼眸微暗,语气散漫:“嫁妆已经送给我们了,要怎么处置是我们的事,与表哥无关。”
“什么?!你居然如此无礼!”啸林意想不到风唤不受幽颛岛岛主的威胁。
风唤轻柔地取下弥霜发髻上的金钗,缓缓道安慰道:“你不喜欢就不要戴。”
弥霜忧心忡忡揪着他的衣袖悄声细语:“风唤,你要做什么?外公都看着呢……”
“没事的,你就在此处等我。”
弥霜如新月的双眉,凝着于心,微颤的瞳仁晶莹之中泛起粼粼水光,风唤看她为自己担忧的姿态,如风中霜雪,稍有不慎,暗自飘零,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他要将她捧在心尖,怎可让她沾上别人的尘世俗念。
啸林的妄念,一丝一毫,想都别想!
风唤交代绯烬护在弥霜身边,省得她受好事者滋扰。
绯烬时刻提防着正要过来劝说的青璃。
风唤大步流星走出前厅来到堂前,陆捷已然放下从大门取来去晦气的火盘。
风唤手执酒壶,一下拽断系绳。
“哐当!”
壶碎,酒烈,火盘中爆燃出张狂烈焰。
啸林已经意识到风唤意欲何为,当即冲上前去制止,却被陆捷挡了下来。
风唤几下就将云鹤金绣嫁衣揉成一团,扔进火海。
金丝绣织的云鹤顷刻燃成灰烬,本是直上九霄的云鹤,散作猩红尘埃,隐没风中。
那是鹤啸林为弥霜准备了十年的嫁衣,多少日与夜、多少星辰更迭的期待,都因凌风唤瞬间灰飞烟灭。
啸林反手一掌击开陆捷,拔出猎刀怒不可遏:“凌风唤!你居然对晴柔阿姨大不敬,更是没有将幽颛岛放在眼内!”
啸林不顾身后外公诧异的目光,横刀扫向风唤。
风唤身手敏捷,灵巧侧身,避开刀锋。
几招诱敌,引得啸林中计,风唤袖里旋出双鱼短刺划破啸林衣袖,轻而易举取回相思发簪,动作一气呵成。
他微步轻点,又回到前厅。
啸林猛然转身,才看到外公单灵宇嗔怒的神色。
他还以为单灵宇是被风唤激怒,收起了刀,快步走到单灵宇身边,等着风唤受责罚。
风唤却置若罔闻,星眸温柔而宠溺地凝视着弥霜,为她戴上相思垂珠发簪。
随后,清俊的脸透着惋惜,他负手踱步轻叹一声,冷白如玉的长指拿着啸林制作的金钗,就像手执书卷的书生,哀古叹金,戚戚然。
“义母单晴柔生前对幽颛岛多有挂念,毕竟那是生她养她的家乡。”
“尤其是她替弥霜换血续命之后,弥留之际,她还心心念念着幽颛岛的淀绣、珠钗。她说及笄时,穿的就是云鹤淀绣,头戴砗磲珠钗,那珠钗还是岛主亲手为她戴上的。”
“如今我和弥霜就要成亲,可惜义母不在了。幸好表哥准备了云鹤金绣嫁衣,正好烧了,以祭义母在天之灵,也当作义母参加了我和弥霜的婚宴。”
啸林愤然道:“胡说八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借故毁了婚服,晴柔阿姨的绣品化为乌有,你让外公以后如何解思念爱女之痛?!”
风唤薄唇轻扬出似有若无的弧度,语带讥讽故意反问:
“表哥可知,是谁让外公痛失爱女?”
啸林没有忘记当年的过失,如果不是他故意将弥霜推给别人,她就不会沾上血毒,晴柔阿姨更不会替她以血续命而香消玉殒。
是鹤啸林间接害死了单晴柔,岛主单灵宇最疼爱的女儿。
啸林思绪凌乱,忽然语塞,还没反应过来,单灵宇拍案而起。
“出去!!!”
凌天哲挡在风唤身前,唯唯诺诺交代着弥霜道:“好好好,风唤身上有伤,事不宜迟,快回房间上药。”
“风唤,我也累了,我们回小楼吧……”弥霜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紧紧揪着风唤衣衫,生怕外公恼怒做出什么决定,他们以后无法回幽颛岛为风唤缓解血毒。
单灵宇怒视着啸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鹤啸林!你出去!弥霜和风唤的大婚,你不用赴宴了!”
“什么?”啸林以为听错了,正愕然。
事情走向正如风唤所料。
方才啸林借岛主名义逼弥霜收下金钗时,风唤已注意到单灵宇仁慈的脸上突然僵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风唤知道,比起下不来台,单灵宇更加失望于啸林的所作所为。
单灵宇多年来有心栽培鹤啸林,作为下一任岛主的人选,对他寄予厚望。
但啸林得意忘形,他忘了他只是岛主的人选,并不是真的幽颛岛岛主。
啸林如此狐假虎威,而且还是对着单灵宇有所亏欠的孙女,后来居然还厚着面皮搬出他最疼爱的女儿单晴柔来压制别人。
而之前在幽颛岛因啸林而丢失的药阁令牌还没寻回,啸林竟然好像完全忘了一样,毫不顾忌沾着岛主人选的光。
现在的啸林心浮气躁,毫无悔过之心,如此不成气,怎能当此大任?
单灵宇再也忍不了。
“此次婚宴过后,你就留在中原历练,不用随我回幽颛岛。”单灵宇转身重重拂袖,惊得青璃站不稳。
青璃意识到事态严重,一向和善的单灵宇居然出言决绝,她害怕以后真的见不到啸林了。
她哽咽着苦苦哀求道:“岛主,啸林哥哥与霜姐姐久别重逢,情之所至一时失了分寸,就让他回幽颛岛好好想想,他会明白的……”
啸林着急辩解:“外公,这都是我对霜霜的一片心意,我——”
“不打扰外公处理家事,我们就先回房间了。”
风唤并不想参与其中,毕竟后天是他与弥霜成婚的日子,不想节外生枝,他挽过弥霜的手,谦谦有礼打断了啸林的话。
一边是岛主外公,另一边是即将跟着凌风唤远去的弥霜。
鹤啸林紧握着拳,手背青筋清晰可见。
血毒快要发作,万箭穿心的痛感就要无法承受。
遥望着弥霜的身影,在郁郁葱葱的庭院里消失不见,啸林终于跪倒在单灵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