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霜摸黑醒来,觉得好像躺在云朵里,舒适温暖。
她发现油灯熄灭了,身上盖了毛毯。
她微微侧望,发现风唤已经回来了,就躺在床榻上,没有盖被子,他蜷缩身子睡着了。
弥霜小心翼翼起来,将毛毯轻轻地盖在风唤身上,然后转身要走。
“你在等我吗?”风唤在她身后说。
弥霜转身,蹲跪在风唤床榻边上,又再凑近一些。
她看到清冷的月光从虚窗外洒进来,映在风唤清秀俊朗的脸上,他刚刚睡醒,睡意朦胧,好像躲在暮云之后的明月。
弥霜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风唤握着弥霜的手说:“我知道你有事情要问我,但我与匪天易侍有密约,他们的秘密不可说,这是尽道义,也是在保护你。你们要查案,就只管去查,我不会干预。”
弥霜想起卢宁,当年他金盆洗手脱离匪天易侍,但后来遭到匪天易侍报复,累及家人。
弥霜说:“你会脱离匪天易侍吗?”
风唤说:“待我事成,我就不用再冒险出任务。不过我可能永远都脱离不了匪天易侍,情蛊的解药只有我知道,需以秘方按独特制法制药,我以后负责用丝竹传信,让匪天易侍安排配药即可。”
风唤轻抚着弥霜的秀发说:“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置身危险之中,你放心吧。”
弥霜摇了摇头:“我是担心你……没有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以后匪天易侍不再需要情蛊解药,如果你不出任务,一是会被灭口,二是成为弃子,像姐姐那样,复散灵丹,自伤本元,久居不出……”
风唤坐起来,他也蹲跪在地上,双手握紧弥霜的手,说:“我对你,是永远不变的。”
弥霜腼腆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唤笑了,他说:“不管是什么意思,我说的并不假。”
他看弥霜低着头,好像又在胡思乱想,他用食指越过她细软的刘海,轻扣她的前额说:“你最近在用飞鸽传书给谁寄信?”
弥霜说:“自然是希声啊,我的朋友都在山居,只有希声在别处。”
风唤说:“朋友?我也是吗?”
弥霜说:“你是亲友。”
风唤无奈摇头,他说:“我不久后要出任务,开府的时间要推后了,做你亲友的时间又延长了。”
弥霜心里有些担忧,她说:“这次又是刀刃相见吗?”
风唤说:“非也,这次去寻药,你不用担心。”
弥霜还是不放心,她问:“去哪里寻药?”
风唤说:“我此去,要寻制情蛊解药的草药。其他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风唤转念一想,弥霜在山居因为飞鸽传书、采药、烧菜,跟青浔走得近,虽然她与青松到此为止,但青浔敬重青松,对青松言听计从。
从连日来的相处,他知道青松心中并没有放下弥霜。留弥霜在山居,他不放心。
风唤说:“一月之期将至,我很快就要走了,怕你留在山居苦闷生愁,我送你回家,然后再出任务,我们明天就起行吧!”
弥霜终于抬头,看着风唤的双眼说:“风唤,我答应过你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相信我好吗?”
风唤听到弥霜所言,虽然他的喜悦不形于色,除了青松的问题,他心中还是担忧弥霜会不会在鹿鸣山派灭门案中,越卷越深,他问:“你们用飞鸽传书跟希声说什么?”
弥霜说:“你要去告密吗?”
风唤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没有说是哪些事情,你就先自己招了?”
弥霜渐觉脸红,她说:“你不用旁敲侧击了,我有什么想法,你都会猜到的,对你隐瞒一点用处都没有……”
风唤席地而坐,背靠床榻,将弥霜搂进怀中,他说:“好了,我说过不会阻扰干扰你们,快说吧。”
弥霜将两张八仙过海玉白神通椅的事情告诉了风唤。
风唤说:“想不明白吗?”
弥霜摇了摇头。
风唤说:“摘星楼主将如此重要的赏赐放在密室,而没有招摇过市。为何?”
弥霜说:“不想让别人知道?”
风唤说:“另一张椅子给了辅臣。那摘星楼主是不想让谁知道?”
弥霜说:“摘星楼主不想让辅臣知道。而这两张椅子是皇上赏赐的……”
风唤说:“以我来举个例子,只是例子……算了,还是让你当例子。例如你做了两份同样的龙井虾仁,一份给我,一份给青松,其他人都没有。你觉得,我跟青松什么心情?”
弥霜说:“觉得二人用膳公平?”
风唤说:“我们二人对你有意,你向我们二人送同样的礼物,这说明,你对我们二人情义不分深浅。我们虽然表面觉得公平,但心里难受,会想凭什么对方跟我得到一样的?”
弥霜说:“所以,皇上对二人赏赐同样的贡品,是想离间且制衡二人,如此想来,摘星楼主与辅臣可能有所关联?”
风唤说:“这是你自己猜测的,我可没这么说啊。”
弥霜说:“我可以将这些告诉青松和希声吗?”
风唤说:“你自己的猜想,自己处理。”他转念一想,问道:“除了案件,你跟希声就没有说其他话吗?”
弥霜说:“有……她让我澄心自证……”
风唤说:“情本浊心,要澄其心,想灭人欲吗?”
弥霜说:“她不是这个意思……”
风唤说:“你打算怎么回?”
弥霜听到树上子规夜啼,觉得时候不早了,她说:“当然是照实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姐姐的房间,你也早些休息吧。”
风唤坐回床榻,透过竹窗,看着弥霜离去的背影,独自失神,他在想:照实说,怎么说?说听从父亲之命跟我出府吗?
其实父亲并没有直接答应风唤的请求,而是说等弥霜自己选择。
风唤怕夜长梦多,已早早准备三书六礼的事情,如果不是出任务,再过半个月,他就可以迎娶弥霜过门了。
翌日,清晨。
天上的阴翳收尽阳光清晖,山涧腾腾雾气在阴天的山麓中慢慢流动。
风唤明天就要出发,他心中不舍,又不得不如山涧雾气,向低处弥散,无可奈何。
他四处寻找弥霜,终于在溪边草丛边找到她。
弥霜见风唤来了,笑脸相迎。
风唤觉得,她的面容是阴郁之中唯一点阳光清风。
“风唤,这个送给你……山居之中没有精美的银丝金线,我用韧草编织,这种草日子久了会发黄,但不易发霉折断,应该可以历久常新。”弥霜将手中一个草结放到风唤手中。
风唤看着手心中的绳结,发现那是一枚同心结!
风唤心中惊喜,对同心绳结爱不释手,将自己随身带着把玩的玉佩从腰间取下,将同心草结挂垂于洁白盈润的玉佩上。
编织的草结现在还是翠绿的,与羊脂玉佩一起相得益彰。
风唤按耐住心中欣喜,表面装作云淡风轻,他说:“我的生辰将至,这同心草结还不足以作为礼物的。你可要仔细想想送我什么。”
弥霜说:“你的生辰礼物我已经在鹤林别业时送给你了,难道你忘了?”
风唤说:“你平时也会送我绣品,护膊只能表日常情义,生辰礼物还是得用心慎重的。”
风唤替弥霜整理好发髻后的祥云相思垂珠发簪,他说:“我明天就走,你留在山居之中,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做东仓使者被人收复。”
弥霜掩面偷笑说:“知道了。要做,也是做你的老鼠星君,满意了吗?”
风唤轻吻弥霜前额,将她拥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