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带有回忆感的楼梯上,不免又让李梦颖想起了小时候和父母住的老房子,“十”字型的楼梯通风格,每层都有的挡板式垃圾通道,堆放在楼道口的蜂窝煤,以及跺跺脚就能亮的楼道灯。每一个呈现在眼前的事物,都带给李梦颖的是深深的美好回忆。
“嗯,云溪还好吧?”飞黎跟李梦颖使了个眼神,试探性地问。
“哎!最近不怎么好,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给梦颖打了个电话。正好你们最近回国,我就考虑着如果可以的话,再给云溪看看。我老了,实在是经不起什么折腾了,我只是希望云溪能好好的。”男人一边上楼,一边叹气。
飞黎的心中已经慢慢有了大致的结果。
“那云溪最近都有什么症状?”李梦颖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答案。
“说不上来,脾气时好时坏,经常自言自语,并且语气还不一样,像是电影里的对台词,又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在吵架。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还隐隐的听到云溪的房中有隐约的读书声,只不过声音却像个小孩。等到第二天我问她,她却说我在做梦。”
男人掏出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但当男人拧开家门的一瞬间,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嘴角扬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正用敌意的眼神注视着李梦颖。
“梦颖,来了,好久不见。”
阴冷的声音,让李梦颖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快请进,快请进。”男人没有注意自己的女儿的表情,他一面热情的催促二人进屋,一面将手中的菜篮放进厨房。
“云溪,你先陪客人聊聊天,饭菜马上就好。”
“好的。”
萝莉,可爱的声音传入了李梦颖的耳朵,和刚刚的声音完全不同,李梦颖这才体会到了飞黎刚刚的感觉,无助和悲伤之后,恐怖之感更加浓厚。
男人转身再次回到厨房,在厨房门关闭的时刻,女孩再次呈现出诡异的表情。
“二位,我们聊一聊吧。”
小孩的声音。
多重人格。
这是飞黎想到的第一个词。
云溪将二人引入卧室,一张桌前三人分坐两边,冷漠的对峙下让气氛降到了冰点。
李梦颖看着前面面无表情的云溪,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时钟,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
良久,云溪终于淡淡的说道:“你们知道吗?我杀了一个人。”
李梦颖难以掩藏自己吃惊的神情,他当然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拥有这种幻想或者说愿望无疑是个危险的兆头。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呢?”李梦颖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人逃脱惩罚,”云溪的脸上闪烁的满是仇恨、快感、残忍等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天真女孩脸上的神态。
李梦颖顺手拿起身旁的一张白纸不断的在上面记录着,一边的时钟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云溪那清晰的逻辑和幼稚的声音令飞黎感到不安,就像是其体内住着一个无知的小孩,此刻正操纵着她的心神,把控着她的举止。出于咨询师的本能,李梦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心智”和“心理年龄”两个词,并最终在心智的旁边打了个问号,在心理年龄的后面写下了三十岁,并打了个圈。
“你是谁?”一旁始终处于观察的飞黎开了口,他紧紧盯着云溪的眼睛,眼神中他看到了蔑视和狂妄。
“我是保护姐姐的英雄。”“男孩”自豪的说,“姐姐老实、胆小,经常受人欺负,我要保护她。如果有人对姐姐造成伤害,我就会杀了他。当然,也包括你们。”“男孩”直起了腰,字字有声的说出了他的理论,表情中带有仇视和祈愿,仿佛他就真的是个守护神一样,只不过充满着邪恶。
“你叫什么名字?你杀了谁?怎么杀的。”飞黎顺着“男孩”的思路问去,希望可以通过他的回答找到问题的答案。
“陈泽,我的班主任。他欺负姐姐,有一天晚上放学,我亲眼所见陈泽在路灯下欺负姐姐,于是我就冲过去用刀狠狠的刺他。拔出来,刺下去,拔出来,刺下去。哈哈哈哈,鲜血直流,流得到处都是,你们说,人的血液总共有多少呢?流了一大片,看不到边,哈哈哈。”
残忍、自豪的叙述,不夹杂任何的胆怯和内疚,这和眼前楚楚动人的云溪完全不符。飞黎陷入了沉思,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又有种莫名的哀伤。
良久,当飞黎再次看向面前的“男孩”时,不由得让他觉得诧异万分。
“你并不相信我。”“男孩”冷不丁的开口,脸上有一种嘲笑和不耐烦。
“没有。”飞黎下意识的否认。
“男孩”高傲地扬了扬头说:“好吧,既然你不信那就让我给你详细讲一讲细节部分好了!”
飞黎定了定神,强装出淡定的语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担心我会报警吗?”
“男孩”从容应对:“我有病,有精神病,而且,难道你作为一个成人,不了解判刑的条件吗?”
房间中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他的话语让飞黎一时间无法应答。
突然,墙上的时钟响起轻柔的音乐声,是整点报时。
门被推开,忙活了半天的男人走了进来,摸着云溪的脑袋说:“饭菜好了,开饭,开饭,咱们边吃边聊。梦颖、飞教授,来来来,吃饭吃饭,家常便饭,不要嫌弃啊。”
而飞黎却差点没有收住自己的表情,因为就在他的凝视下,云溪突然变得和咨询时判若两人,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不愿撒手。父亲催促她请客人上桌,而她却不好意思的摇着脑袋,躲在父亲后面低着头,直到走出房间也没有说一个字,一如一个害羞腼腆女孩的模样。
飞黎却没有马上起身,他再次拿起了纸笔:这个在他父亲面前与我面前表现判若两人的云溪令我感到十分的棘手,不仅如此,她那可怕的思想和危险的言论,以及她所描述的杀人经历,让我对她无法做出一个准确的定论。
写到此处,飞黎的笔尖停止了,他不知道如何往下记录,摊开的纸张安静的等待着他的落笔。在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落笔写下了一个结束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