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山,申屠家。
大小姐山路遇险,遭人搭救回府的消息,这两日已是在族中传遍,回府次日天明,申屠隆遂领人前去,将山道阵法重新修缮了一遭。不过剑气已然将阵法痕迹近乎湮灭,修缮阵法之人见此,亦无从知晓是什么手段加以破坏的,而当前又另有要事,将申屠隆的精力引在旁处,是以这一桩事,便只得搁置下来。
上头的人忧心忡忡,底下之人倒不见什么愁闷,几个穿着秀丽的丫鬟叽叽喳喳,步履轻快地在府内穿行,待跨过几道门槛后,又连忙压了声音,循着假山池水往里头看去。
只见院落中一人坐于石凳,正执茶慢饮,另一人则取剑在手,疾走间手中长剑凭风而舞,地上黄叶顿时腾起,随剑势飘浮翻飞。
丫鬟们不明就里,却觉得这一手剑术颇为厉害,便忍不住出声叫好。申屠昙闻声,赧然收剑入鞘,眼中带着几分期待,轻声问道:“恩人,不知在下这剑术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她不得师承,又不曾入什么剑宗剑派,一身剑术俱是自己琢磨得来,就连适才演示的那一部《凌风剑法》,都是家中叔父从外界购来,如此情形下,能在凝元时进入第二境剑芒,倒是十分不容易。
而若以宗门弟子的规格看待,申屠昙的资质,只能说是寻常之流,不过放到此些偏远地界的散修中来,却当得起一句不错了。
赵莼微微颔首,开门见山将几处不足讲了,心中暗忖道,申屠昙现前最大的阻碍,应当还是《凌风剑法》的等阶次了些,没有高深的剑法佐之,凭她的资质要想有所突破,并不简单。
这便是地处偏僻的利弊之分了。
禹山境内没有更为强大的修士,方才令申屠家得以占据彤云石精,靠灵矿立足,身家远比寻常分玄家族来得丰厚,但修士踪迹稀少,亦代表着此处各类传承稀缺,丹药法器之类,想来被三大家族所把持,坊市中连等阶稍高一些的符箓都很难见得,遑论功法剑术一类的物什售卖了。
赵莼神情微敛,却道这是申屠家的家事,申屠昙若欲在剑道上有所成就,将来便得往北地去,见识各般剑道强者,取长补短增进自身,可眼下她身上又有着家族之任,处在禹山之中,两者几无可能兼得,全看她自身如何抉择了。
心头尚未考虑到这些的申屠昙,只觉听了赵莼一言后,往日诸多困扰竟迎刃而解,恍惚间有柳暗花明之感,如此,便更叫她认定,赵莼应是来自北地的剑修,只有那等仙道昌隆之地,其内修士才得有博闻强识。
她欣喜谢过,转身又向假山后的丫鬟们招了招手,点头道:“你们几个,又是因何事前来的?”
为首的丫鬟福身施礼,看自家小姐舞剑入了神,竟是险些将此行来意给忘了,如今被人一点,立马应声道:“小姐,是二老爷,二老爷回来了!”
还未等申屠昙绽开笑颜,假山后便窜出一道高大身影,快步向院落中走来,手中还握了个长长的木匣。
“昙儿,快来看二叔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这人身材比申屠隆还要高壮几分,几可说是虎背熊腰,而面貌倒是有几分秀气,和申屠隆眉眼间极为肖似,赵莼顿时浅浅颔首,晓得来者应当就是其弟申屠震了。
作为申屠家的第二位分玄修士,此人年岁比申屠隆更浅,但通身气息却并不比前者弱,双眼间目光炯炯,更带了几分凶悍。
他将木匣递出手,转眼向赵莼一扫,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昙儿的救命恩人了,道友有礼!”
赵莼亦从座上站起身来,两人身形差距巨大,申屠震目光下落,几有俯视之态,然而对方却气势惊人,目视久了双眼便有刀剐一般的疼痛,使他不得不移开眼来。
那厢申屠昙亦揭开了木匣,只见匣内躺了一柄剑身蔚蓝,锋刃雪白的长剑,其上寒光烁然,不难知晓是一把好剑。
“二叔想着你突破凝元后,尚未有本命法剑在身,故而外出为你寻了此剑,来,试试顺不顺手!”申屠震目光一转,自赵莼身上感到一股不可窥探之意,便转身走到申屠昙身边,看她一脸喜色,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匣中长剑。
但她终究还是将心头念想忍住,向赵莼点头告辞后,才与申屠震一并离开院落,回屋试剑。
而赵莼神情微动,忽从风中嗅到些微血腥气,心头顿生出几分异样。
……
申屠震的归来,为家中又添了些喜气。
由他留在此处坐镇,申屠隆也可领着赵莼按先前承诺那般,往禹山深处一行。
不过赵莼以为,后者为一家之主,再如何也应是由他留守为上,申屠震的实力又与之不相上下,缘何要令申屠隆亲自走着一遭?
她疑窦满腹,却仍是整备一番,待次日卯时起身,向禹山上走。
山中的怪异之处显然不止这一桩,进入申屠家前,路上曾有雾气浓浓,连神识都可掩盖,然而到了山林深处后,这般浓雾却是消却得一干二净,半分不存了。
赵莼与申屠隆御空行走,随着日头渐生,底下逐渐开始显露出许多人影来,他等押送着诸多灵矿,或是肩抗器具,手把矿凿,无须旁人言明,她也能知晓这就是来此谋生的镇上百姓,此时他们漠然往天上一望,见有人经行路过,又忍不住流露出羡慕神情来。
约莫过去个半时辰,申屠隆终是领她在山腰处落了脚,叮嘱言道:“贫道另有要事在身,便送道友到此处了,禹山范围远大,只不知道友那位师兄是将东西放在了何处,若知晓个具体方位,便能省些麻烦……”
他神情一凝,又蹙眉道:“山中自有山神在,我等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入内,不可久留其中,不然便有触犯山神之危,贫道这一去应当要个两日,两日之后,无论道友是否寻得东西,都得随贫道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