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湖边的别墅群一片静谧,那些掩映在葱茏树木下的高档豪宅,像极了乡村里的农家小院。
我正对着的院子,院墙很高很厚,门廊也很复古,顶上是飞角的琉璃瓦,底下是两扇朱红的大木门,门两边还贴着一副对联,就连门上的灯盏,都是花灯的模样,此时正散发着青熠熠的光芒。
也就在这一片淡淡的光芒下,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裙子,乌黑的长发如瀑一般披在肩上的女人,正静静地在门边站着。
女人的脸,煞白,嘴唇发黑,神情诡异,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她好像知道我正藏身在湖边的草层里面一般,正若有若无地向我这边望来。
当时,猛然看到这么一个景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的寒毛唰啦一下就竖了起来,同时,脑海里似乎飘过了一曲苍凉颤抖的笛声,然后就看到那女人拖着曳地的血红裙子,一点点地向前走了过来,那方向正对着我藏身的草窝。
无形中,我感觉一股无比压抑的窒息感猛然笼罩在了心头,与此同时,本能地觉得四周的空气骤然寒冷了下来,如同气候一下子变成了飞雪的寒冬一般,冷风在背上嗖嗖地吹着,前面因为天气炎热所出的汗,这个时候都变成了一片湿凉的痕迹,贴在了身上,让人禁不住牙齿都在打颤。
这个时候,我拼命地攥紧拳头,甚至不惜用指甲狠命地掐自己的虎口,心中一直大叫着:“镇定下来,程小河,镇定下来,一定要保持镇定,你是一个阴阳先生,你肯定可以的!”
可是,任凭我怎么在心中叫唤,手脚却依旧是不停地哆嗦着,根本就不听使唤。我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方才哆嗦着手,从书包里面掏出了一柄桃木小剑攥在了手心之中,与此同时也摸出了一包朱砂粉,同样伸手抓了一把捏在手心之中。
精神极度地紧张,我知道这次算是遇到了真正厉害的阴神了,这恐怕是我出道一来,所遭遇过的,最为强大的对手了。
我诚然很有挑战欲望,可是却情知自己修为低弱,压根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个时候,我若是能够自保,那就已经是极大的成功了。
据我所知,或者说是根据我从小在家族中所接受的言传身教的知识,一般来说,阴物可以分成好几个等级,其中最常见,也最好克制的,就是普通的阴魂,这种阴魂有可能是因为含有怨气,所以才凝聚不散,但是,现代社会一般都会对死去的尸体进行“火化”,这就破坏了那些阴魂的根脚,也因此,这些阴魂一般很难长久留存,大多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消散,只有极少数阴魂会长久留存,而且那怨气还可以对人形成侵袭,这主要是因为那些阴魂的躯体没有被火化,亦或者是它们正好找到了一处极阴的安身之处,从而才得以存活,这样的阴魂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进化和成长之后,便会化为“阴灵”,阴灵的阴力各有强弱,不过一般都还是比较好应付的。除了阴魂和阴灵之外,剩下最厉害,也是所有阴阳先生都不想遇到的一种阴物,那便是阴神。
说起阴神,很多人第一个直观的印象,应该是河神、山神、城隍、太岁等等这一类神话故事里面经常会出现的面孔,但是,实际上,阴神除了这些经常被人们津津乐道,甚至在阴司都有职位的鬼官之外,还有一种自由状态的阴神,它们并不是什么阴司鬼差,完全是由民众虔心供奉而形成的。
就比如现在我所面对的这位,可以想象,这女人生前定然和这栋别墅的主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他的恩人,所以,这家伙在这女人死了之后,对她的牌位进行长期的供奉,最后将她养成了一位护宅阴神。
这一点倒是让我真心没有预料到的,这个时候,我禁不住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随着我对那个方大同的逐步接近和了解,他身上的一切却是越来越让我感到恐惧和震惊。
到了这时,我也终于认识到,这个叫做方大同的人,既然敢号称拥有阴阳双尺,是阴阳师门的现任掌门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的阴阳鬼事造诣,早已登峰造极,堪称一代宗师典范了。寻常之人,绝难敢去养阴神,更无法做到让阴神来护宅,一把来说,阴神由于戾气太盛,寻常人压根就无法控御和接近,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风水大家,企图豢养阴神,成就宗师风范,结果最后却都反被阴神所噬,饮恨长眠。
现在的这位方大同果然不简单,不但养成了阴神,而且似乎还操控自如,当然了,除此之外,这个方大同身上还有很多东西都让我很是羡慕和嫉妒。比如他这高档豪宅,比如他手里所握着的阴阳尺,比如他那一眼看去就是找揍的德性,再比如他身边一直伴随着的蓝发荡漾的少女!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拥有这么多,为什么这些本该属于我这位程家第十七代正统传人的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都被这家伙占有了呢?
怒火,就在这种心态的刺激下,燃烧了起来!
方大同算个什么东西?他这个从来都名不见经传的人,纯属旁门左道之后,现在竟然窃取了我师门如此多的重宝,只这一点就足够我替天行道,将他诛杀掉!
“呀——”
一声怒吼,我几乎是从草窝里面直接跳出来的,手里的朱砂粉和桃木剑同时挥出,情知这些低级的道具,并不能够给那阴神造成多大的伤害,甚至会因此冲撞到她,以至于遗祸终生,可是,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莽撞地跳了出来。
可是,当我冲到路面上之后,却发现夜风习习,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路上压根什么都没有。我心里一个激灵,连忙用祖传的那种方法,眯着眼睛,用余光四下扫视着,这么一看之下,别的没有发现,我就看到有一缕黑发从我背后飘了过来,发梢正在我肩膀上招摇着。
当时的状况下,我几乎可以想象到,此时我身后正站着一个女人,她正在一边看着我的后脑勺,一边阴阴地发笑。见到这个状况,我完全愣住了,我只感觉后脖子,凉风嗖嗖,似乎有一条蛇正在上面爬动一般。
也就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突然之间“呼噜娃,呼噜娃,叮叮嗒嗒呼噜娃——”的音乐铃声在我裤兜里面震响起来。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我发现我眼角的那缕黑发突然一动,随即如同云烟一般消散掉了,而随即,我也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力没有了,情知危机已经解除,不觉是长喘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抬手摸摸额头,发现头发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喂?谁啊?”掏出手机,看都没看号码,就一边无力地喘息着,一边放到耳边问道。这个时候,虽然我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友善,但是实际上我很感谢这位深夜给我打电话的仁兄,毕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是他的电话帮我解除了困境,否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样。
“你在哪里了?”让我没想到的是,电话接通之后,里面却是传来了一个清甜的女孩声音。
“嗯?”我皱了一下眉头,把电话拿到面前看了一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禁不住心里有些疑惑,连忙对着电话问道:“你是?”
“还能有谁?我是何飞云,你现在在哪里了?我刚才打到你宿舍去了,娄新说你还没回去。”何飞云说道。
听到她的话,我禁不住感到一阵的怪异,心里琢磨着,你怎么还每天晚上查房啊?和我什么关系啊?不过,这个时候,我却是对她并没有多少的排斥感,毕竟她刚刚救了我一命,不觉就和声对她道:“哦,我有点事情,在外面忙呢,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白天我把你说的那个什么山气冲煞和我爸说了,我爸很重视,也对你这位风水世家的传人很好奇,就想见见你。明天是周日,你时间方便吗?方便的话,我去接你。”何飞云说道。
听到何飞云的话,我心里就琢磨着,就算你爸想见我,你也没必要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啊,有事明天说不行吗?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我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好言好语道:“嗯,行吧,那我明天过来,不过你不用来接我,到时你到门口接我就行了,我自己坐车过去就行了。”
“几点钟?”何飞云问道。
“八点钟吧,”我说完话,挂了电话,随即长舒一口气,感觉全身都软了,不知不觉在路面上就躺了下来,真想直接就在那里睡一觉算了,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躺下来之后,下意识地用眼角向前方的别墅瞟去的时候,却赫然看到别墅三楼的阳台上,似乎正站着一个人影,正在冷冷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