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代穆瞥了我一眼,无辜一笑,堆起满脸的褶子,“我帮的明明是自己,与你何干?”
我越发的觉得这个老朽简直高深莫测,难以分析出他的目的,只好重新闭上眼睛养神。
“光睡不行啊,不吃东西怎么复原?来喝点粥吧。”秦代穆端来一碗粥,试图将我扶起来,我没有胃口,便道,“不想吃。”
“那你就这么一直躺着,燕王可是认为你已经死了的,你在这躺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救你出去。”秦代穆说着,端起粥碗,自己很自得的喝了起来,还抓起两个馒头,吃得很香。
我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你要想法子和我一起逃走?”
秦代穆连连摇头,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我这么一个老人,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还想跟你一起逃跑,不是找死吗?那个臭婆娘那么厉害,外头还有好些人看守着。”
我强勾起身子,“拿些来,我也要吃。”
“想通了?”秦代穆吸溜吸溜的将自己的粥喝光,才慢吞吞的走过来将我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用一块帕子将我的下巴垫好,这才端着粥准备喂我。看这架势,我不禁哑然失笑,“你是把我当做三岁的黄口小儿了吗?”
秦代穆摇摇头道,“非也非也,三岁的黄口小儿尚且能跑能跳,你现在跟个残废没有区别。”我气得满脸通红,若他是个年轻人,而不是个老朽,只怕我就要将那粥扑到他脸上去,好在这老儿只是嘴贫,照顾人的方面,倒是非常在行,怕我吃得不好,特地挑了一大勺白糖拌到粥里,连塞带喂的没一会工夫就让我吃掉了。
一吃完他不但没有将我放平,反而又想扶着我起身,我吃痛,便有些不愿意,道,“这是干什么去?”
“你不能总躺着,得起来走动走动,反而有益伤口愈合。”秦代穆舔着一张老脸认真的说道。我想着他是大夫,他的话总该信任,只好慢慢的扶着他站将起来,走了一会,才又回到床上躺下。如此几日,倒一直都是这个老朽在照料我,我的伤口好得越来越快,朱颜血每日来监视的次数也频繁起来。
直到有一天她撞见我在屋内走动,不由得怒火中烧,对秦代穆喝道,“你不是说了她伤好了便要通知我重新绑上她吗?她现在都能走了,你告诉我了吗?!”
“这哪里能叫走吗?明明是挪,哪里就那么容易逃出去了?你也真是太过小心了,好了好了,我让她回去躺着就是。”秦代穆嘀嘀咕咕的,一边又将我连拉带拽送回床边。
朱颜血立了半天,看着我躺好之后冷冷道,“赫连小姐乃是女子,前番因为重伤,不得不找来你这会点岐黄之术的老东西看护她,现在她既然好的差不多了,你便也没有用了,她的饮食起居我会重新派个丫鬟来照顾,你给我到柴房呆着去,每日只管用药就行了。”
说着,便命两个兵卫进来,将秦代穆拖了出去。那老朽嘴里只顾喊着,“喂喂喂,还没治好呢!喂喂喂,怎么能过河拆桥呢!喂喂喂……”
秦代穆的声音渐行渐远,朱颜血冷眼看着我,“你不要妄想能靠这个老东西逃出去了,不过是个老弱的贱舌头罢了。咱们也算有些交情,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呆着不打什么主意,你就在这一间屋子里呆着罢了,外头到处都是看守你的人,我劝你不要自找没趣,你若是不老实,之前绑你的绳子可以换成铁链,这间舒适的屋子也可以换成地牢。”
我冷笑一声,“你拿这些话来试图恐吓我,是不是有些太无聊了。”
朱颜血冷漠一笑,“我不是恐吓你,我是说真的。”
“真的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朱颜血无言,转身往外走去,我慢慢挪到窗口往外看去,只见外面一个回廊,曲折环绕,连到讴歌花园子里去,这个时节,也是树木枯落,百花凋残,一片肃杀之气,这屋子没有烧炭,冷风灌进来,我浑身打了个寒噤,连忙退了回来。
秦代穆又老话又多,讨人嫌惹人厌,但是在这里的时候,时不时还能漫不经心的说上两句鼓励我的话,至少能让我还能感觉到一点人气儿。他现在被朱颜血赶走了,这屋子立刻便显得冷清起来,我脱了鞋子,钻回床上,到了中午,果然有个侍女进来送饭,晚间又是她来替我换药。
我静静的看着她拿着药膏,那装药的瓶子是秦代穆特有的,便问道,“这药还是秦大夫配的吗?”
丫头冲我腼腆一笑,“是啊,我刚刚去柴房拿的。秦大夫还专门给我开了一个方子,叫我去药房把药抓给他他继续给你配呢。”
“知道了。”我淡淡说一句,这丫头也很识趣,便不再说话了。接下来的几天,这丫头每天都来给我上药,只是前两天尚还好些,道第三天上,我便开始觉得原本已经长出新肉的伤口居然又开始腐烂起来,还化了脓,每天人也是昏昏沉沉的,不由得对丫头怒斥道,“谁是你的主子?你是不是来害我的?这些药有问题,不是我从前用的。”
丫头吓得身如筛抖,连忙跪下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我冷冷对她道,“你不必跟我下跪,我是一个俘虏罢了,去把朱颜血喊来,我跟她谈。”丫头连忙翻起身来,一溜烟往外跑去,不过一会儿,朱颜血果真来了,二话不说,便扯开我的衣领往伤口看去,看了一会,不由得皱着眉头,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不要再假惺惺的装腔作势了,你把大夫弄走了,自己每天喊个人来给我上药,伤口坏了,还要问我为什么。你既已经做了恶人,索性做到底吧,不必假装要报恩的样子,给我治什么伤。”我冷冷的对朱颜血道。
朱颜血半边玉面涨成红色,对着丫头道,“去把那老头子叫来!”
没一会儿,秦代穆赶了过来,丫头路上一定已经告诉了他情况,他一来便上前来检查我的伤口。看朱颜血的样子,也是不明所以,想来我的伤口恶化她也并不知道为何,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也不说话,默许秦代穆检查着。
秦代穆一看完,便跳了起来,叫唤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现在粉嫩嫩的新肉变成了烂肉,长好的伤口比又化脓了。这可不关我的事啊,这些天不是我亲自瞧的,你可别要我的小命。”
秦代穆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着,嘴里咕咕嘟嘟的推卸着责任。朱颜血见他这么说,脸色更红,“闹什么!伤口反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既然又坏了,你继续替她看着就是,瞎嚷嚷什么。一点涵养都没有,还不如马头峰上的山匪呢。”
秦代穆捂着嘴噗嗤笑了出来,“大姑娘,你是没听过一句话吧,兵痞兵痞,做了兵的人,只怕比土匪还要痞呢。老头子我都做了多少年兵了?总要沾染些坏脾气的。”
“少给我废话,快给她治!”朱颜血不耐烦道。
“治也要给我药啊,我这么两手空空的,难道你叫我拿手给她空治吗?”秦代穆耸了耸垮垮的肩膀,驼着背无辜道。
“丫头不是在这吗?你开了药方让她去买。”
“大姑娘,你莫不是和我开玩笑哦,这丫头摆明了和她有仇啊,我开的好好的药,我抓来了她用就能好,丫头抓来了她用就变成这样,这不是昭然若揭吗?”秦代穆猛地转身,盯着丫头恶狠狠说道。
那丫头吓得立即跪在朱颜血面前,怯生生的哭道,“不是的呀不是的呀,我连床上这位小姐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去害她。”
朱颜血皱了皱眉,对着丫头踢了一脚,道,“出去!以后不用你伺候了。”那丫头便哭哭啼啼的退了出去。
“怎么样,还是得我亲自去医馆一趟吧。”秦代穆憨笑着说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放你出去逃跑是吗?”朱颜血瞪了秦代穆一眼,对着外面喊道,“来两个人,带这老头一起去抓药。”
秦代穆立即丧了气,垂着头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首看了看我,笑道,“丫头,等着爷爷我去抓药,管保你十天之内便好了。”
我没有理他,只是冷冷的看这朱颜血。朱颜血撇嘴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这不是又把大夫给你喊来了,我可是真心实意要救治你的,关你在这里也不过是把你当个人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