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样呢?谁说冲谁来呀。”孟老太也起了高音。
反正也不是要找的人,犯不着这么的。于是丁驰拦住孟老太:“孟奶奶,不必了,千万别因我伤了和气。”
“不行,你别走,我还就不信了。”孟老太还很倔,一把挡开丁驰胳膊,继续走去,“龙他娘,一个村住这么多年了,至于这样吗?别人我不管,反正我老孟婆子没拿下眼看待你们娘俩,没给你们外乡人气受。”
院子里没人接话,但脚步声却停下来,显然是在听着。
孟老太继续说:“当初乔老三死的时候,那么多人不接纳你们娘俩,是我和我家老乔讲情,由他拍板才留下的你们娘俩。”
“孟婆子,谢了,这我都记着。只是这鞋垫我不卖,这跟别人没关系吧。”院里飘出的声音不硬也不软。
听着二老太对话,丁驰捕捉到了几个重要词汇:外乡人、乔老三、不接纳。在疑惑的同时,他心中的希望火苗收住了熄灭态势。
孟老太直接到了门口,冲着门缝说:“不是我要截短,谁没个马高蹬短的?你毕竟跟乔老三过了二十来年,不能临了临了让你们娘俩没地儿去吧?平时也知道你的鞋垫不卖,只是今儿个这事有点特殊,我才让这孩子过来的。”
“今儿个一后晌,这孩子就在村里吆喝,要买鞋垫回去。刚开始不清楚,以为他就是纯粹买卖人,后来才知道,他是专为奶奶买的,是在满足奶奶心愿。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可能这也是老人的……唉……”
院门适时打开,银发沈老太出现在门口:“进来吧。”
“龙他娘,我就说你是明事理的人嘛!”孟老太很高兴。
“就你们俩。”沈老太站在门口,强调着。
“以为谁稀罕呢。”那几个被慢待的老太,自是又一阵叨叨。
沈老太苦笑一下,带着丁驰进了院子。
“咣当”、“咔啦”,
关上木门并插好门栓,沈老太紧走几步,把沈、丁二人让到屋内。
丁驰注意到,虽然院门不新,屋子也很旧,但屋里屋外都很干净。
来在屋里坐定,沈老太上下打量了丁驰一番,才又问:“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我奶奶……”丁驰点点头,又把先前的瞎话讲了一遍。有之前素材垫底,这次讲的更为详细,也更为生动。
沈老太听完,嘴里喃喃着:“唉,也是做鞋垫的,做了一辈子。”
“是呀,一辈子做鞋垫,现在就这么个心愿。即使家里再不富裕,这个愿望也要尽量满足,不止我出来了,哥哥和姐夫也都去别处买了。”丁驰停了一下,又道,“听孟奶奶说,您做的鞋垫特别好,我这才冒昧的……既然您不方便,我也不能……”
沈老太接了话:“不是我古板,主要都是给晓龙留着。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身体也不好,万一哪天……他也能有鞋垫垫着,这孩子就只用我做的鞋垫。”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晓龙是您儿子?”丁驰适时追问着。
“独苗一根,打小就没了爹,那苦呀……”沈老太声音忽的有些沙哑,缓了一会儿才又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孝心,你等着。”
说到此处,沈老太从炕沿下到地上,出了东屋,奔向西屋。
串联起这些零碎信息,丁驰心中希望之火又旺了好多,目光在屋中扫了起来。其实从进院开始,他就在搜寻,希望能看到有用的东西,只是一直没有发现。
“小伙子,找什么呢?”孟老太忽的发了声。
丁驰心中一惊,马上自圆其说:“沈奶奶眼神看着也不大好,却把这家里收拾的干净利落,还能做鞋垫,真是不容易。”
孟老太接话道:“是呀,全村算起来,沈婆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从改嫁到村里那天起,家里就没埋汰过。虽说沈婆子老头都死得早,不过晓龙这孩子可孝顺了,自个忙得回不来,还让别人……”
“都在这里边了,你挑一挑。”沈老太适时回来,拎着个袋子,袋子里面都是手工绣的鞋垫。
丁驰赶忙接到手中,忍不住赞叹着:“太漂亮了。”
“要是觉着行,给你奶奶多选几副。”沈老太边说边从袋子里拿着鞋垫。
真的太漂亮了,不只是做工好,关键还都有寓意,看来沈老太读过不少的书。丁驰留心着每副鞋垫,最终选出了一副:“沈奶奶,就这副吧,多少钱?”
“不要钱,送你了。”沈老太说着,又指了指,“再多选几副。相不中吗?”
丁驰赶忙道:“不,不,副副都是精品,都喜欢。可这是您给儿子的念想,我不能太贪了。就我选的这副,我奶奶指定喜欢。您眼神不太好,指定费了好多辛苦,就说个价吧。”
“孝心无价,白送了。”沈老太回复的很坚决。
“您千万收下。”丁驰说着,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看着纸币,沈老太冷笑道:“一百块,真大方呀,可不要污了这份孝心。”
丁驰尴尬不已,赶忙解释:“沈奶奶,这可是您的心血,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拿走。”
“若不是你这孝心,多少钱也不卖,这可是晓龙……哎……”话到半截,沈老太叹息一声,把炕上的鞋垫一副副放进袋子。
就在对方拎起袋子的一刹那,丁驰忽道:“沈奶奶,能不能给我找个装的,今儿个收了好几十副,我那个袋子都装不下了。”
下意识扫了眼院里自行车上的绿挎包,沈老太直接去了西屋,不多时拿来两个袋子,一大一小。然后说道:“分开装。”
“沈婆子,你就这点不好,我们做的鞋垫怎么啦?”孟老太直接提出抗议。
沈老太接了话:“把她的装一起也行,别的都装大袋里。”
就这样,又感谢和攀谈了一番,根据沈老太的建议,丁驰把鞋垫分装了两个袋子,大袋子单独绑在自行车架上,小袋子装进挎包背在身上。
带着感激与不安,带着激动与遗憾,丁驰出了村子,坐上了等候多时的面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