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看起来很相似,但实际上完全是两回事。
比如打滑与漂移,比如认真欣赏和神游天外。
比如用心的思考后劝阻他人冲动的决定和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将他人所有的决定定义为冲动。
再比如,无力反抗和懒得计较。
裴少爷这一次遇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当他手下的恶奴前仆后继的冲向客栈的时候,他的脸上堆满了油腻的狞笑。
“里面那几个给我听着!识相的快点把你们老板娘给我送出来,本少爷可以留你们一条狗命!”
如野狼一般嗷嗷直叫的打手们眼睛里闪耀着红光,好似恶鬼。
去过冥界的阎泪可是亲眼见识过,人有的时候比鬼可怕多了。
“吱呀~”
风沙中的客栈大门开启,不是被粗暴的撞开,而是慢悠悠的被人从内侧轻轻的推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脚步轻盈的迈过了门槛。
后背倚着门框,双眼仔仔细细打量着裴少爷,对眼前二三十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视若无睹。
泛着淡淡茶色的镜片将那动人心魄的猩红双目蒙上了一层相对柔和的滤镜,掩盖了那犀利的锋芒。
“你是谁?”
看到这个身影的裴少爷脱口问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在容貌上的惊艳甚至还超越了那个俏丽的小寡妇。
不仅是他,冲向客栈的那群打手看到阎泪的容貌时也不禁倒吸凉气,前冲的脚步迟缓了几分。
“你管我是谁,你又是谁?”
阎总管曲起一条腿踩在门框上,双臂环抱,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嫌弃。
看到裴少爷那张脸,阎泪不禁有些后悔重见光明。
尤其是更换了氪金狗眼后目光所及之处分毫毕现,连裴少爷脸上那几个颜色暗淡的雀斑都看的清清楚楚。
“本少爷是这城中第一家族裴家...”
“呸,你得有四十了吧?还自称本少爷,要不要脸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废柴纨绔么?”
这一波嘲讽像飞镖一样精准的射中了裴少爷的痛处,而且还是双击。
他一直觉得,这辈子最让他伤心的就是总被人说是纨绔和长得着急。
虽然眼前这个玉人长又勾勾又丢丢,但触及了自己的逆鳞,也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就算是个美人儿,冒犯了自己也要受点惩罚,裴少爷如此想着。
大不了先捆起来,拿下了再说。
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一样解渴。
“把这小娘们给我绑了!”
裴大少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头往前一指,本以为会一呼百应,手下的狗腿子一拥而上将漂亮的小美人绑回来。
但想象与现实之间往往存在着一定的差距,那二三十个蓄势待发的打手,在他大手一挥后依然保持着张牙舞爪蓄势待发的动作一动不动。
倒不是他们被阎泪的容颜惊艳的愣在原地,而是因为他们震惊的发现,自己的全身不知何时被一根根坚韧的丝线定在了原地。
别说是继续行凶,哪怕是轻微的小动作都会导致身体被割裂。
有不少打手的身上已经因为颤栗变得鲜血淋漓。
裴少爷自然不可能敏锐的发现这个事实,只是生气他们的一个个对自己的指令置若罔闻,脑子一动不动的裴少爷,狠狠一脚踹向了离他最近的狗腿子。
“少爷!别...”
“呲!”
一脚踹出,那狗腿子的后半句话被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里。
在裴少爷的视角中,自己抬起脚踹了过去,然后那个狗腿子被踢的向后倒去。
落在地上的时候,那个人的身体已经变的七零八落,分散成了十几块,圆圆的头颅掉落在地咕噜噜的滚远,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惊恐而痛苦。
每一块尸体的切面都异常平滑,甚至能看到皮肉被切割出尖锐的角度。
鲜血瞬间蔓延到了视野之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一地猩红的几何图案。
“啊啊!!!”
裴少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仅剩半截残肢的右腿,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刚才那一脚踢出的时候,他的右腿也触碰到了一根丝线。
直到完成了整个前踹动作将腿收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半截大腿已经离开了身体。
鲜血如同切断的水管肆意喷洒,分散成好几块混合着脂肪的碎肉落在了地上。
“你刚才说要把谁绑了?”
紧闭双眼哭嚎的裴少爷猛然睁眼,阎泪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环抱着双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啊...你...魔鬼...魔鬼!”
看着已经语无伦次,精神失常的裴少爷,阎泪搭在左臂上的右手食指轻轻的抬了一下,一把漆黑的剪子凭空出现。
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剪子缓缓转动着,像一件在玻璃展柜中全方位展示的艺术品。
春葱一般的细指钻进了护手之中,阎泪握着剪子的柄随意的向身边的空气敲了敲。
无形的细丝与剪子碰出一丝轻响。
一张在阳光下好似透明的大网反射出淡淡的光芒,使得裴少爷清楚地看到整个客栈前街道上交叉密布着那数不清的细细丝线。
随着两下轻敲,细丝的振动仿佛蝴蝶效应在彼此之间传导。
几乎在下一秒,整张大网都开始震荡。
排山倒海的凄厉惨叫声同时响起,又伴随着生命的逝去迅速消失,液体就像是被捏爆的牛奶盒一样从体内疯狂喷溅出来,整条街道在一瞬间被染成血液的颜色,短暂的吵闹之后安静到只剩下血液流动的滴答声。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裴少爷的神经,含有大量细小血珠的空气让他的肺在呼吸间火辣辣的疼痛着,他的脸无意识的抽动着,一滴血流进他惊恐瞪大的眼睛里都忘记眨。
“你是不是还想着,哪怕我现在杀了你,你上面的几个师兄也会想办法将你的残魂收拢,帮你重塑身体?”
“我承认你的演技不错,选择的接触方式也很合理,但我这个人运气不好,所以我也从来不心存侥幸。”
“说吧,道号叫什么?龙戊?龙己?还是下十一里剩下那个不在地支里的?”
裴少爷脸上的惊恐随着阎泪庖丁解牛一般的拆穿渐渐褪去,化为了寒冰一样的冷漠。
“果然还是小看你了。”
刚才还好像被吓到尿裤子的裴大少淡淡的说道。
整个客栈甚至包括主街中段都被囊括在了一座巨型结界之中。
东大街的屋顶上,伶蝉仙尊双手捧出莲花造型,全身绽放着阵阵春天的气息。
西大街的角楼中,叶星昂独自一人仗剑披发,手掐剑诀,青冥剑吟嗡鸣。
主街南段,云陵摆弄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时不时地爆出一团团火光,所有行人来到此处都驻足围观,眼中充满了不自然的狂热。
主街北段,大街中间摆着一把太师椅,寒莲真人扛着长棍大马金刀的斜倚在上面,全身寒气森然,敢于上前的路人皆被一棍打翻。
客栈的大厅中,小灰将长枪捅进了地板,双手上托,这片区域内所有的胡同皆升起一道道厚重的灰岩石墙,将居民分隔。
仅剩下大街之上,阎总管剪子尖儿斜指着地上的裴少爷。
阎泪:“临死之前,不想再说点什么了?”
裴少爷:“还有什么可说的。”
阎泪:“不得不说,作为探子,你很优秀,你钓到大鱼了。”
裴少爷:“可惜,我吃不下。”
阎泪:“你倒是看得清楚。”
裴少爷:“看得清楚就不会来碰你这条大鱼了。”
阎泪:“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裴少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阎泪:“有啊,比如,你到底是龙戊还是龙己?”
裴少爷:“有意义么?”
阎泪:“确实没有,那你就去死吧。”
裴少爷:“看你的本事了。”
上一秒两人还在快问快答的两人画风突变。
裴少爷肥胖的身材突然收缩,好似一块橡皮泥被揉成一团,又被扯着重新塑出人形。
辣眼的纨绔化作了一道漆黑的人影冲向阎泪。
半空中黑影的旋转着,带起一阵阵罡风,刮起地上散落的血肉,汇聚成红里透黑的风暴。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风暴的威势也越来越大,甚至连两侧的房屋都开始轻微的摇晃,墙壁上撕开一串串裂纹。
“本尊是龙阴仙尊!”
风暴内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玉石俱焚一般的冲向了阎泪。
“嗯,知道了,早说早就让你解脱了。”
阎泪细白的手指轻轻勾动,黑色的剪刀微微的开合了一下。
漆黑的龙卷风...断了。
就是这么轻轻松松的一次开合,甚至不是什么大开大合,就像是每次使用剪刀之前习惯性的空剪,刀刃在空中的微微的咔嚓了一下。
没有煊赫的光焰效果,也没有令人遍体生寒的锋锐气息。
如同剪烛花一般的轻轻一下,那看似凶猛异常宛如天灾的黑色龙卷风...断了。
画面荒谬的根本不合逻辑。
上半截继续前冲了几步,随后无力的烟消云散化作虚无。
下半截在原地旋转着化作了一个男子,他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喉咙,但丝毫无法阻止那黑雾从指缝间向外逸散。
露出本体的龙阴仙尊仰倒在地,脸上还挂着定格的狂喜。
这是他人生巅峰的一击,是他最自信最自豪的神通。
上一秒,他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强大过。
但现在,他的宣泄戛然而止。
那种痛苦就仿佛一个登山之人,还差一步就要登顶,就要看到山下的景色,就要体会一览众山小的豪迈。
然后山就塌了。
阎泪行庭信步的走到了他身边。
“你们下十一其实有十二个人,对吧?”
原本脸上写满了不甘的龙阴仙尊双眼突然圆睁,强忍着喉咙进风嘶哑的呼喊着。
“你怎么会知道!”
虽然这是龙阴仙尊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问题,但阎泪真的不想回答。
一方面是觉得回答这种问题好白痴,一方面也是因为以他这个智商,恐怕临死之前是解释不清了。
底四、下十一、中七、上八、头九加起来是三十九,而这个天团的名字叫窃天三十六仙。
龙须老祖不识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也就是说这个构成中必然是暗含着玄机。
四大天王里肯定有第五个人,这属于基本常识。
更何况这家伙法号叫龙阴仙尊,想必还会有一个龙阳仙尊。
阎泪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也就是诈一下,没想到对方特别配合的就交代了。
眼看着龙阴仙尊的身体已经彻底失去生机,逸散的残魂也被阎泪随手焚烧成了灰烬。
毕竟稍后要接应杨冬,最起码短时间里要把城里的钉子拔掉。
看到阎泪已经把一切解决,小灰发出信号,加快了对城内修士的排查。
客栈里的这五人在修为上已经是修仙界内罕有敌手的存在,拔除暗子这种活计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太复杂的工作。
阎泪悠悠闲闲的走到了二楼,推开窗户,望着主街上的一片狼藉。
黑剪子咔嗤咔嗤的在空中连剪一圈,将自己眼前的街道剪断。
“嗤啦~”
一声诡异的轻响,阎泪的随手一撕,刚才被黑剪子剪过的那一片空间像一幅画卷般被撕扯了下来。
街道上的鲜血,丝线,残肢统统消失,一切都被重置成了今天早上龙阴仙尊带人来这里之前的样子。
阎泪的身后有一面版图,上面写着窃天三十六仙的构成。
底四已经被划掉,下十一后面画了十一个圈,有八个已经被划掉。
阎泪提起笔,在第九个圈上画了一个红叉,又在后面多画了一个圈。
三十六仙里中七和上八法号其实阎泪已经初步整理推测出来了。
中七的法号连起来是,此岂有意仍腾骧,龙此仙尊和龙岂仙尊已经被浩山君斩杀与窃天道窟。
龙腾仙尊早早的殒命于天松城,中七仅剩四人。
上八的法号连起来是傲睨万物,气吞山河。
龙睨圣子已经被押送回了天风王城的地牢,原来关云陵的那个。
只不过上次龙辛仙尊从那里越狱过一次,所以阎泪拜托浩山君顺道帮忙加固了一番。
龙山老祖之前被梁逸夫轰成了渣,灵魂也被阎泪裁决超度,想必已经彻底回归了冥帝爸爸的怀抱。
剩余的六个虽然知道了法号,但具体实力如何,阎泪心中也无法随意揣测。
头九那一行首当其冲的是龙须老祖。
万恶之源,一切的的一切都是从他开始。
第二位是龙诏老祖,阎泪在这个名字上面画了个圈。
这个人阎泪揣测不透,或许是因为之前逃出窃天道窟时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导致阎泪至今对他叛逃窃天道窟的事情都抱有怀疑态度。
总感觉这可能是俩人唱双簧。
第三位,则是龙月老祖。
那个偏安在雄鹰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想参与,一直中立冷眼旁观的家伙。
能看出来那家伙对龙须老祖的忠诚度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称霸天下的大志向,就想蹲在雄鹰城当他的土皇帝。
看着这个名字,阎泪扶了扶墨镜,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盘算如何拉这家伙下水...
雄鹰城的黄金楼上,龙月老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
“来了?”
龙月老祖俊秀的脸庞升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PS:今天更新的有点晚,前天订阅9个,昨天订阅12个,历史新低,状态有点低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