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静修终于向青莲提出见月姑辞行。
月姑无奈地叹口气,询问道:“静修师傅打算去哪里安身?”
静修凄苦地摇头,喃喃说:“我想,先设法寻找妙云……终究师徒一场,她也是个孤苦孩子。然后,回婆家看看,有机会或去南京找我父母……”
月姑惊问:“婆家还有人?”
“当初男人被害,我被抢走,婆婆哭瞎了眼……如今不知道怎样,我好歹找到她的下落。”
“我给你凑点路费,准备些干粮带上。”月姑眼睛湿润了,拉住静修的手说:“师傅的心愿,月姑知道,只是,按你们佛家所说,也许缘分未到吧……我只盼咱们再能相见,倘路上有难处,别忘了月姑,尽管随时回来找我。”
静修泣不成声:“我咋能忘了您呢,您是我的再生恩人啊!”扑到月姑怀里,两人紧紧相抱在一起。
静修告别月姑离开万家营。她想先去县城,设法打听妙云的下落。按照月姑的建议,她穿上艾叶的旧粗布衣服,蒙条半旧头巾,将僧衣连同曾穿过的艾叶那套新衣,一并包进小小行囊。静修背个小包袱,一副赶集村『妇』的打扮。
静修沿万家营村东的路沟往北走。正是初秋时节,地里庄稼长得正旺,满眼翠绿鹅黄,静修的心境却异常凄凉。她一边走一边向东张望,多想再看看那座近在咫尺的庵堂小院,但庵子被茂盛的庄稼和淡淡雾霭所遮蔽。前几天,万七曾趁夜深人静去过庵中,想替她找回些有用的衣物,却一无所获,庵中所有什物已被强人洗劫一空,门窗全被捣毁,而且据说房舍即将拆除,用于在万家营吴家大院修建据点。这个原本清静安定的所在,又给她留下一页刻骨铭心的伤痛,此番离去,不知还要经受多少危难……她不由伤心地落下眼泪。
万家林就在眼前,一片浓绿重彩,蓊郁苍翠。静修真想再近前看看这座林子,便走下沟沿,爬上沟西沿,忽见小路上两个男人走来,前边的人头戴竹编竹笠,穿一身浅褐『色』土布衣服,不时取下肩上的『毛』巾,擦拭着微黑的方正脸盘……啊,像是兴善!这几天他去了哪儿?是有意躲闪不愿与俺相见吧?
静修心中慌『乱』,有意躲开,便低头快走几步,径奔林中去了。
前方来人正是兴善,跟在身后的小伙子是春堂。
前天兴善进城去,在城里住下了。青山和春堂都已离家好久,早想抽空去看看两个孩子。选择这几天去,并非刻意躲避静修,只为当时地里活儿不忙……兴善心中如此自我诠释,但静修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动。他的心情处在复杂的纠结中。作为正处壮年的男子,何尝不渴望女人体贴,孤儿鳏夫的日子何尝不需要女人扶助?他选择拒绝静修,不是择嫌她出家做过尼姑,也不为她有什么劣迹,只因为不了解她的真实根底,谨慎沉稳的天『性』使他首先想到最坏的境况,他担心灾难再次降临到月姑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