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傍晚,王成军告别战友和陈老先生,只身赶往苏官寨。
天空仍然阴冷,村子尚在沉睡中。围墙上有值勤的黄沙会员的身影。成军有心敲响寨门进村,这些会员是他熟识的邻里街坊,有些是自幼的好友,分别近年心中好想念。但虑及保密,他还是改变了主意。成军钻进围墙边壕沟的苇草树丛,悄悄绕到村子西南角。他辨认得出,墙内便是自己家的牲口棚。他在昏暗中观察围墙,寻找记忆中墙体上可作为抓手的一簇芦苇和垂下的藤条。他纵身翻进丈把高的土围子,轻盈地落在自家柴门前。屋里漆黑一片,听不见老父亲的鼾声。出来开门的是腆着肚子的姐姐秀婷和鬓发斑白的老娘。
老娘抱住儿子呜咽起来。成军忙制止:“娘,我这不是很好吗?您不要哭,我是秘密回家来,有重要任务。”老母亲大惊:“这么说,你还要走?”成军说:“走,马上走。”秀婷说:“爹在村里的黄沙会管仓库,晚上睡在那里……我去喊他回来,你总得跟爹见个面吧?”
成军摇头:“娘,给我拿几个窝头红薯,我饿了。姐,你跟我去里屋,我有话对你说。”
娘忙去厨房了。姐弟俩走进里屋,一阵窃窃私语。成军说:“这是绝对秘密,你可以告诉姐夫,尽快设法去大王庄接伊排长和王和,千方百计把他们的伤治好,还要绝对保证他们的安全。”秀婷说:“我明白。既然把任务交待给我,你就放心吧。”成军皱紧眉头:“伊排长伤势太重,一条腿不能动弹……你能想出啥办法?”秀婷说:“我倒有个主意。你姐夫在龙虎岗值勤呢,明早回来。我跟他商量,还有咱爹……总会想出办法的!”
两人从屋里出来,老娘已端着窝头红薯,又煮了一碗面条。成军匆匆吃过,随即告辞。他急切赶到冀南归队,尽早让领导放心。走到门口,成军看着老娘和姐姐,忽然眼睛一热,两滴泪水溢出,随即抹掉。成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他的脚步极轻快,竟没听到巷子里狗的叫声。
一大早,刘星奎和老王头先后回家来。听说儿子成军来家又走了,老王头有些不满,问一句:“这小子,不安心在部队,回家来瞧一眼是为啥哩?走了没一年,想家了?”秀婷低低说:“爹,别冤枉成军。他刚在孟小屯那边打一仗,回家来有重要任务。”老汉听说缘由,看着在一旁沉思的女婿说:“事关重大,又要保住秘密……星奎想出个啥主意?”星奎说:“爹说得对。刚才我跟秀婷商量,咱们走时须正大光明,回来时务必神鬼不觉。往东到李营这几个村,是咱们黄沙会的天下,再往前直到大王庄,还有二十多里路,鬼子皇协盘查得紧。是不是可以这样……”老王头听着,连连点头。
星奎没顾得吃饭,便赶回顾家庄了。天快正午,老王头牵着外号“白『毛』”的『毛』驴,送秀婷回顾家庄。走在苏官寨村街上,逢人问便叹口气:“秀婷快到日子了,又扭了腰。我把她送到顾家庄交给女婿,请个好大夫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