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七把羊群赶进松林或圈在沟边啃草芽,然后在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上劳作,松土、耙耢,锄草。桃花腆着肚子看丈夫做活,一会儿提壶给丈夫倒碗水喝,一会儿拿块『毛』巾揩去丈夫额角的汗水。万七感到高兴的是,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妻子,虽是哑巴却勤劳善良,家里地里都是好手。他心疼自己的女人,她给自己带来人生的极大幸福,带来生活的希望。从桃花小腹微凸,万七每天必做两件事。一是早晨早起来蒸蛋羹,然后添油加醋放在桃花面前,嘻嘻笑着看桃花吃下。开初桃花心疼丈夫,怎舍得独吃?总是端起飘散着香气的瓷碗,用勺子舀起尖尖一勺嫩黄的蛋羹送到丈夫嘴边让他先尝,万七无奈,假装张大嘴巴吞下,桃花笑看丈夫下咽的滑稽样,再看勺子里的蛋羹并未减少些许,这时猜意识到受骗,又一次呜哇叫起时,万七已大笑着跑走了。第二件事,就是每晚入睡前,必跪趴在桃花身旁,耳朵轻贴着妻子洁白滑润的肚皮,倾听里面日渐清晰地咚咚声,然后咧嘴笑着叫起:“桃花,咱……咱的儿子,我听……听见了!”桃花呜啊叫起,她在说“也许是丫头,你喜欢不?”万七连说喜欢,“名……名字俺都起……起下了,若是丫……丫头,就叫小……小花,若是小……小子,还须麻烦冯……冯先生哩。”桃花便高兴地呜哇笑起,双手抱紧丈夫的脖颈亲个不停。
月姑曾说过,明年在西边沙地种些『药』材,让万七夫妻再多管上几亩地,多些收入,这让夫妻俩亦忧亦喜,桃花又摇头比划呜啊叫起,她担心丈夫一人干活太累身子骨难以承受,万七却为此兴奋异常,对桃花说:“俺浑身是力……力气,你只管养……养好身子,生……生娃娃……”
说起月姑,夫妻俩总是心存感激。桃花已知道这座千年祖林的历史,也已知道月姑的丈夫万永义墓前那座石碑的来历。这个哑女人尽管不懂什么赤胆忠心爱国救民的大道理,却有着聪慧善良的朴素天『性』。按照她辨人识物的标准,凡对这块奇异的神碑不怀好意者必定不是好人,道理很简单:杀人放火的日本鬼子是恶魔,碑后的坟墓里埋葬着被它们杀害的好人,永义的祖上妻子家人都是好心人。按照她和丈夫万七的逻辑推理,只有这样的好人才配有这样的神碑,这碑是法师所赐,必有佛祖安排神灵保佑,任何人试图损坏或盗窃这神碑,都必定受到佛祖的惩处。在桃花看来,丈夫承担的守茔护碑的职责是神圣的,她鼓励丈夫为此所做的一切努力。新婚不久的那个冬夜,万七扛着月姑家那杆祖传土枪在万家林一带潜伏哨探,她当时就偷偷跟在丈夫身后,看到丈夫放出神奇的火球,匪兵竟被吓阻,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严寒的冬夜,丈夫离开东跨院温热的新房去祖林守夜,桃花总央求丈夫带上她,及至后来她怀上身孕,万七便绝不允许她夜间出屋。但他总是愿意听从桃花的建议,这个哑巴女人用手势表述的带有奇思异想的妙法,每每出乎万七意料让他惊喜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