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看见惊恐地大喊:“快救人,哥哥掉井里了!”跑到井边探头看,没在水里的青山,脑袋沉下又浮出,双手胡『乱』抓挠,扑扑腾腾地挣扎……青莲大声哭喊“救人”,跑到巷口,恰好兴善赶着牛车过来,飞跑进冯老先生的菜园。
冯老先生站在塾屋门口看着张皇失措的孩子们,厉声喝问:“怎不见青山、青莲?”孩子们脸『色』大变,默默坐下,面面相觑。
春堂站起来吭吭哧哧说:“青山,他掉到……井里……”
冯老先生大惊,急忙撩起长衫,小跑着出了塾屋,穿过大街,赶到自家小菜园时,兴善正拿根扁担伸下井筒,青山死命抓住扁担上的铁钩,兴善用力拖住拔上井来。老先生长长吁口气,身子软瘫地斜倚在一旁的土墙上。青山像个落汤鸡,浑身哆嗦,牙齿打颤。看见冯老先生,颤抖着说:“冯先生,我错了,你打我戒尺吧。”老先生气得声音发抖,“滚!快回家……换衣服!”
月姑和松绮不在家,跟艾叶一道去地里摘棉花了。青莲爬上窗台,从窗棂缝里伸手『摸』出钥匙,打开屋门,说:“哥,你快脱衣服擦干,上炕搭上被子暖和一会儿……我给你找衣裳……”
青山看看青莲,有些害羞说:“你先出去,我……脱衣服。”
青莲撇嘴:“哼,还知道害羞?我是你妹子,你羞啥哩?贪玩、跳井、偷黄瓜,你咋不害羞呢?”说着拿条『毛』巾扔给青山,“快擦身上……”转身打开衣柜,站上凳子,翻弄着找出青山的衣裤扔到炕上,“哥,俺去上课,你在家好好呆着。看娘回来,你咋对她说?咱妗子听说,不笑话你才怪哩!”
青山冲妹子做个鬼脸,将脑袋埋进被下。听院子里有人说话,像是月姑和松绮,探出脑袋看时,果然不错,不用说,是那个多嘴的兴善叔跑地里告状了……青山拉过被子将头裹个严严实实,下边却『露』出两只脚丫子,只是已经顾不得了。
松绮近前喊声:“青山,让妗子看看……淹着没有,碰破了哪里?”
月姑又气又疼,一声未吭,从炕头上寻出笤帚倒拿在手上,却又放下,弯腰捡起青山脱在炕下的鞋子。
青山躲在被下不敢做声,心里纳闷怎没有娘的动静,不防两只脚已被抓住,身子被拖到炕沿上,被角掀起,『露』出两条腿和屁股,未及喊叫,已结结实实挨了几巴掌,接着换了鞋底……青山感觉这鞋底比冯老师的戒尺重得多,疼得厉害却又羞于抬头见人,只有裹紧脑袋叫唤。听妗子在为他求情:“打两下算了……青山快向你娘认错。”
青山作出疼痛难忍的样子,嗷嗷叫着:“娘,别打了……我改!娘,你歇歇手吧!”
月姑停下手,气恨地大喝:“滚起来,穿上衣服,跟我见冯先生!”
青山从被子下『露』出头,哭咧咧地说:“娘、妗子,你们走开……我穿衣服。”
松绮笑说:“青山知道害羞呢……这就不错!来,妗子帮你穿……”说着坐上炕沿,取过的青山的衣服。
月姑恨恨说:“甭管他,让他自己穿去。”拉起松绮走出去,一边数说,“十多岁了,不小了!看青莲,才多大哩……这俩孩子的事,抽空我好好跟你说一说,你帮我管教他,总得让他好好成人哟!”
青山从里屋出来,松绮拉过他的手,『摸』『摸』脸上的一点擦伤:“让妗子看看,疼吗?”青山摇头。松绮边给青山梳拢头发,边说:“个子不矮,像个小青年了,留上个小分头,又精神又清爽。好好念书,长大娶个好媳『妇』,伺候你妈。你妈拉扯你们,不容易哟!”
门外有人咳嗽,是冯老先生,手里提着青山的书包,身后跟着青莲春堂。
月姑赶忙迎上:“您老咋来了?我正想带青山去给您赔罪呢。”
老人两眼含泪,步履踉跄,坐下说:“给我陪啥罪……千万别责怪孩子,都是我,老迈无用,疏忽大意了!孩子连冻带淹,再加上害怕,别弄出『毛』病……”见青山在一旁垂首站立,便说:“孩子,老师不打你戒尺。快出去玩吧!”青山点头,拔腿跑走了。
冯老先生接着说:“松绮,你是城里来的老师,新派青年……我来是想求你,既然在这里住着,能不能帮我管管孩子,教他们学点新鲜知识,我也见识点新学问新方法……”
松绮听老先生语气真诚,转脸看月姑。月姑朝她点头,一副期待和鼓励的神情:“既然老先生提出,我看你就别推辞,辜负了老人家的真心实意……”松绮笑说:“好,我答应老人家……正好跟您老学点东西呢。”冯老先生随即眉开眼笑:“好。你就按新学校的规矩,孩子们开啥课,咋教法,你说了算。每天只给我留俩钟头,帮孩子们学点古文诗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