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站在大门口,焦急地等待孩子们回来。艾叶也在这里,她在等春堂。
远远看那西头吴家方向,空中烟火辉煌,爆竹声声不断。孩子们大概跑去看热闹,竟忘了吃饭,应该回来了……不料,远远传来孩子的哭声,渐渐近了,听去竟像青山的声音。两个女人大惊,迎着哭声走去,昏暗中看清了三个孩子的身影,果然,是春堂和青莲簇拥着青山急急走来,青山挓挲着一只手,满是鲜血,张着嘴呜呜咽咽地哭叫。月姑抓起青山的手,借路边灯光的察看,见几个手指被炸得血肉模糊,鲜血直冒。
艾叶急问:“咋回事?”
春堂不敢说话,青莲说:“哥哥用‘哑炮’炸了!”
月姑惊问:“啥‘哑炮’?”
青山说:“是‘二踢脚’,点过没响的,我又装上芯子,试着点,没想到真的响了……”
青莲说;“哥哥学那人,用手拿着点哩,怎不挨炸。”
“学谁?哪来的‘哑炮’?”月姑问,领起青山回家,青莲跟在身边跑着,说;“哥,你给娘说呀!”
青山抽咽着说:“学西头吴家那人,他叫吴兴祖吧……‘哑炮’我是给他家福顺换的。”
“用啥换的?”月姑急问,青山却吭吭哧哧不说话。
青莲着急地催促:“哥,你给娘说呀!”
青山嗫嚅着:“一块银元。”
“啊,就是那一块银元?”月姑一阵眩晕,“孩子,那银元,是你兴善叔吃苦受累,省下来给咱过日子的,你倒好,一块银元换个哑炮,还把手炸成这样……”
走进屋门,月姑急忙用清水给青山冲洗,艾叶已跑到自家又跑回来,兴善和春堂也跟着来了,手中拿个小瓶,说:“这是以前用剩的,刀创『药』,行吗?”
月姑脸『色』铁青,一语不发,从兴善手里接过『药』瓶,倒出『药』面给青山涂抹。
兴善说:“我跟那小子要钱去,他骗孩子家哩!”
青莲在一旁『插』嘴说:“哥哥跟那福顺拉钩了!”
兴善问春堂和青山:“真的?”
春堂嗫嚅说:“真的,青山哥跟福顺拉了钩。”
兴善说:“拉钩也不行,孩子多大哩,那兴祖还在场,亲眼看着福顺骗人!”
兴善转身要走,月姑却喊一声:“兴善,别……”
这时忽听门口有人喊青山。青山听出声音,说:“是福顺,他喊我呢……”看月姑一眼,吊着受伤的右手,飞跑着出去了。春堂和青莲也跟着跑出去。屋子里剩下月姑和兴善夫妻,都不再说话,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福顺已经来到后面院门口。看看站在跟前的青山,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元,托在掌上掂了掂,说:“我叔让我给你……记着,告诉你娘,是我叔让我把银元还给你的。”说着颇不情愿地将银元扔在青山面前的地下,转身走了。
青山捡起银元,高兴地回来,见母亲站在门口,正绷着脸看他,便将银元递过去。月姑接在手上,含泪看看那银元,随手一扔,银元当地落在身旁的青石门墩上,说声:“这前脏了!”转过身一把扯住青山衣领说:“过来,在你爹像前跪下……对你爹说,你偷拿一块银元,买个‘哑炮’,知错了吗?”
青山呜咽着哭泣起来,月姑一巴掌打在青山脸上:“别哭!明天初一,你就十一岁了,咋张嘴就哭,没个男人样子哩?给你爹说,咋错了……”
青莲从未见过娘发这大的火气,吓得小脸白了,拉着母亲的手说:“娘,别打哥了……哥,你快说吗……”
青山嗫嚅着:“爹,我错了,那钱,是兴善叔受了苦省下来的,过日子还要用呢……我以后再不贪玩,不『乱』花钱了……”
艾叶朝月姑使眼『色』,兴善也连忙说:“好了,青山知错了,大年下,别让孩子跪了,明天早起跟春堂一块出去拜年呢。”走过去拉起青山,“快给你娘磕头认错!”
青山倒头跪在月姑面前,月姑却愣愣地看着挂在正堂上的永义像,喃喃说:“他爹,我知道你的心……青山,我的孩子,你快长大哟,咱万家指望你顶天立地哩……”